“快跑啊!宋军杀过来了。”
“不要杀我啊。”
“我投降!”
“追!”
各种各样杂七杂八的声音不断涌来,让本来就混乱的北门通天门就更加混乱。
通天门虽然是北门,但实际上位于析津城西北方向,靠近西边,离它最近的门并不是同为北门的拱辰门,而是同样位于西北方向的西城清晋门。
所以一旦清晋门被攻破,那么通天门的后方就失守,一时间辽军人心惶惶,很多人已经完全没有了抵抗之心,作鸟兽散。
又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样子,城墙上的抵抗已经全部被肃清,宋军占据了通天门,大量宋军士兵杀入城内,此刻通天门的方向反而安静了起来。
当周美骑着马匹进入城内的时候,就看到从城门洞一直延伸到两侧城墙石制阶梯上,到处都喷溅着双方士兵的鲜血,凌乱的尸体满地,好些地方的城砖被血彻底浸透了,变成泛黑的殷红色。
墙头上生铁盔和翻皮帽子随眼可见,秃尾掉簇的羽箭和折断的兵器丢了一地。
大部分都是辽军的尸首,也有一些宋军尸体,残肢断臂来不及搬运,就在人们的脚下被踢来踩去——战事打得太紧,两边都没有足够的人手来清理战场。
附近还有零星的枪声不断传来,更远的地方则乱成一片。街道两旁还有宋军正押解着辽军俘虏,用绳子把他们捆绑在一起。
二月初的阳光已经揭去了春天里煦暖的面纱,露出它炽热的面目,肆意喷吐着热情炙烤着世间。
已经是下午时分,夕阳下山,天边悬挂着绚烂的火烧云彩。暮鸦归去,俯瞰着苍茫大地,那地面上乌压压无数人潮涌动,有的四面八荒而来,有的正急急忙忙逃跑,还有的慢慢在后方追赶。
“将军,逮到条大鱼。”
就在周美进城的时候,附近一队宋军士兵推搡着一名被五花大绑的辽人过来。
他穿着汉人衣裳,破破烂烂,身上摸了灰。
可百忙之中,居然忘记了换鞋,露出了那双联珠对马金纹锦靴,上面还有金丝线,想不让人认出是个权贵身份都难。
“你是何人?”
周美喝问道。
耶律别古特蠕动了一下嘴唇,没有说话。
“啪!”
宋军给了他一耳光,喝道:“将军问你话呢?”
还是这晓之以物理有用,一耳光下去耶律别古特就清醒了,低声道:“孤乃柳城郡王耶律宗简。”
周美眼睛一亮,挥手乐道:“快给张相送去,张相一定非常高兴。”
士兵就把耶律别古特押走了。
等人走后,周美就对副将说道:“狄汉臣与我们一样,都是跟着张相公起家,但之后狄汉臣履立功勋,已经跟张相平起平坐,现在还抓了辽国大王萧孝穆,我们可不能让狄青专美于前。”
正说间,远处南城方向,忽然燃起了熊熊烈焰,他眺目看去,就看到远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宋军穿梭,大家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老周头,老周头。”
从清晋门杀进来的折继闵纵马而来,飞快地跑到他近前。
周美翻起白眼。
论年龄他比折继闵大了三十岁,曾经十七八岁就参加了澶州之战,现在都已经六十多岁了。
但可惜的是他出身不太好,澶州之战就是个大头兵,这么多年也只是個天武军都虞候,直到宋夏战争,五十来岁才跟着张亢立功,被提拔重用。而当时才二十岁的折继闵初入军营职务比他还高.谁让人家是将门世家,一进去就能直接袭父亲和兄长的职位呢?
所以到现在折继闵的官职依旧比他高半级,哪怕比他年长那么多,折继闵都一直叫他老周头。
“小折子,出什么事了?”
周美眼中露出狡黠,你叫我老周头,那我就叫你小折子。
折继闵也翻了个白眼,好在他跟周美关系好,若是旁人这么叫他肯定翻脸,便说道:“出事了,辽人点火了。”
“我看见了。”
周美抬起头看向远处,皱眉说道:“辽人这是要自掘坟墓啊。”
“我们兵合一处,先去救火。”
折继闵说道:“保住析津城是大功一件。”
“你就知道立功。”
周美俘虏了耶律别古特也是大功一件,对争功倒是不上心了。
不过折继闵说得也没错。
范相公此次突袭出兵,就是为了一石二鸟,既打乱辽军步步后撤,诱敌深入的策略,同时把析津城保下来,所以这火还是要救的。
因而周美虽然嘴上这么说,却也还是对身边副将下令,让他们即刻召集军队,往南城的方向开赴。
此刻析津南城,熊熊烈焰燃烧。
耶律别古特镇守北城,他不敢下令放火,毕竟他作为养尊处优的辽圣宗之子,耶律宗真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命就一条,死了就彻底没了,所以宁愿被俘虏也不想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