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三舅看看王延亮说:“那你就赶紧的,你不是早就眼馋位振媳妇了吗,你就从里面挑一个最白的。”
王延亮说:“我跟我娘说了,人家姑娘来,我这隔皮猜瓜,我也看不到人家啊,就让她老人家跟我看着点,我只要最白的,就要比王位振的媳妇俊,哈哈哈。”
王位振笑了:“一白遮百丑,就给你找个白的,找个又白又丑的,找个刮了毛的老母猪,大嘴叉,双眼皮,一溜咪咪头,看你要不。”
三个大小伙子,都是人和村的,都是十六岁,都是高小毕业,从小玩到大,可以说是无话不说,就差桃园三结义了。
这时,一阵铃声传来,看过去,是新砦乡小学下课了,接着学生们从学校里走出来,要回家吃饭。
这是自己待了六年的地方,我三舅不由得抬头看着往外走的学生,咦,那不是闫梅英吗,这才上四年级吧,比自己小三岁,这才几个月不见,怎么女大十八变了,身子怎么跟吹气球似的,几个地方都鼓涌起来了,衣裳也遮不住了,脸色白亮亮的,还穿着一身很洋气的衣裳,那肯定是他爹在外面买来的,在一堆学生里面那么显眼,小腰一拧,辫子一甩,怎么那么吸引人啊,这变化也太快了吧。
王位振顺着我三舅的眼光看过去,笑了:“广辉,你这拉不开眼了吧,我一看就知道你看的谁,莫非是你看对眼了?”
王延亮说:“我知道,广辉肯定看的是闫梅英,那就是新砦乡小学最俊的闺女,不过,广辉你就别惦记了,你麻利地走吧,你要到外面找媳妇了,就凭你这模样,你也找个穿军装的,那还不是说啥就是啥,还别说,闫梅英的脸还真是白,我回家就跟我娘说,到她家提亲去。”
王位振笑着说道:“延亮,你是不是觉得你在乡政府上班,她就能看上你了,你看那妮子,那可是咱新砦乡小学的校花,眼光高着呢,你就别惦记了。”
王延亮看着我三舅说:“广辉,我怎么看着,你都看直眼了呢?你昨天不是说你要在军政干校找一个媳妇吗,也穿军装的,你去了一次单县,见过了大世面,你不是嫌咱家里的媳妇土气吗?”
我三舅回过神来:“我说过吗,那是自然,我是要娶个洋媳妇回来的,穿着旗袍,烫着卷发,眼馋死你们。或者娶一个我干校的同学,那里也有女学员班。这闫梅英,她老奶奶是我老袁家的闺女,我爹在集上和他爷爷是弟兄们相称呼,我要是娶了她,那不是卖给她一辈吗。”
王延亮说:“她家在集上开着铁货店,家里可有钱了,闫梅英上着学,这才十三四岁吧,就有人惦记了,有人等着她长大提亲呢。你可想好,她虽然在严集,也跟着他爹去过徐州,下过济南,她就是严集最洋气的妮子,我觉得她跟你也般配。我配不上她没关系,肥水不流外人田,你要是相中了就告诉我,我在集上给你看着点,我就给你先吆喝出去,就说袁广辉看中闫梅英了,袁广辉可是军官,那还有谁敢惦记。”
王位振说道:“我那媳妇白是白,就是太土气了,我觉得大城市的洋妮子也未必有多好,未必她就给你洗衣做饭、生孩子、伺候你,就闫梅英这样半土半洋的妮子就是最好的,配你也绰绰有余。”
我三舅看着二人说:“你俩就是绕我,就是想让我在家娶媳妇,就怕我娶个洋妮子不回来,我就娶个洋妮子带回家,让你俩眼馋死。”
王位振笑着说:“你也别嘴犟,就你刚才看着闫梅英的样子,你口水都出来了吧,你就别掩饰了。你看闫梅英那身段,可是比我那媳妇好多了,我刚才看见了,闫梅英向你瞄了一眼,那真是脉脉含情、秋波荡漾啊,自古美人爱英雄,英雄难过美人关,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就和延亮给你看着闫梅英,就说闫梅英看上你了,你也看上闫梅英了。”
我三舅一笑:“还是别了,就卖给她一辈,我爹都不能同意,我到学校找一个,看着你搂着媳妇我也眼馋,我要是在家里找一个,还不是牛郎织女。”
早晨,我三舅和广中舅要回学校了,全家人送他俩,王大妗子哭得眼泡子都肿了。
我花妗子打趣道:“王妹妹,你看这二闺女才刚出生,你也没能好好和广中兄弟好好亲热,这眼泡子咋肿了呢?”
我王大妗子说:“二闺女可比大闺女难缠多了,天天晚上闹,我这熬夜熬得,还不得眼都红了。广辉兄弟啊,你这就做得不对了,我这托人去给你介绍文家闺女,怎么听说你看上闫家闺女了呢?”
我老娘抢着说道:“就是,我和广晴妹妹去人和小学看三嫂子了,三嫂子长得可俊了。”
我三舅苦笑道:“那可不怨我,是王延亮、王位振,他俩怕我在外面找媳妇,就在集上跟人说闫梅英是我媳妇,我听说把闫梅英都气哭了。人家才十三岁,还小着呢,我可不干这事,我不会欺负小姑娘。”
我花妗子笑着说:“我看她怎么不像十三岁,看着有十五六岁了吧,看那长得,你要是娶回家再去上学,我看也能行,和你也般配。”
我三舅急忙说:“花嫂子,赶明你就去集上,你去给闫梅英的爹说,我可没说我看上闫梅英了,那都是我那俩个发小故意的,别耽误人家。”
我姥爷姥姥站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我三舅,满眼的喜爱和幸福。
冬日的朝阳,懒洋洋地爬上东面的村庄,金色的光芒在田野间懒散地洒下一片温暖。风,虽带着几分刺骨的寒意,却也清新得让人精神一振。
通往乡政府的小路上,积雪尚未完全融化,老袁家一家人的脚印在雪地中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我两个舅舅身着崭新的军装,高兴而神气,尽管心中有着对家的依恋,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憧憬和坚定。
王位振、王延亮在前面吆喝着,村里的乡亲们听着街上的动静,纷纷走出家门,羡慕地看着、谈论着。
随着一家人的脚步,乡政府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我王大妗子紧紧搂着我广中舅的胳膊,不住地流泪,我广中舅就不停地说着:“你这都哭好几次了,还奶着孩子,别回了奶,就别哭了,我放假就回来,一年后我就毕业了,毕业后我到哪里,就带你娘三个到哪里去。”
我老娘拉着我三舅的胳膊,小声说:“三哥,你就是嘴硬,你看看那边,那是谁站在那里看着这边,还围着围巾遮着脸,一看那腰身就知道是谁,她怎么知道你今天走,她肯定是送你来了,你还不快去和她说几句热乎话。”
我三舅抬眼看向铁货店,可不是,那里正站着一个窈窕的身影,踮脚看着这边,下身穿着一条厚棉裤,上身却穿着一件时髦的列宁装,可不是半土半洋的闫梅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