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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篇:最好的报应是喜欢(2 / 2)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我的世界里却如同惊雷的机括弹开声!

紧接着,在我和老张惊骇的目光中,那沉重的、原本应该被多重保险锁死的箱盖,竟因为那个关键搭扣的意外开启,猛地向上弹开了一道缝隙!

“不好!”老张失声大叫。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箱盖弹开的瞬间,巨大的惯性加上货厢底板并非绝对平整,整个沉重的保险箱,如同被解除了束缚的猛兽,猛地向前倾斜!

“轰——哗啦!”

箱子重重地侧翻在货厢里!箱盖彻底掀开!里面那些被小心翼翼固定在内衬海绵格槽中的、成卷成册的明代族谱原件,如同决堤的洪水,又像是被惊飞的鸟群,翻滚着、倾泻而出!更致命的是,放在箱子角落、用于现场记录和临时标记的几大瓶防水墨汁,也随着箱子的翻滚被甩了出来!“啪!啪!啪!”

墨汁瓶接连爆裂!浓稠、乌黑如石油般的墨汁,瞬间在货厢底部疯狂蔓延、喷溅!

那些承载着数百年家族血脉传承的宣纸、绢本族谱,如同坠入无间地狱的雪白天鹅,毫无抵抗之力地滚入那迅速扩大的、粘稠的墨海之中!乌黑的墨汁贪婪地吞噬着泛黄的纸页,浸染着工整的墨书小楷,将它们迅速染成一片绝望的混沌。墨汁特有的、刺鼻的化学气味混合着纸张的霉味,猛地升腾起来,弥漫在空气中。

时间凝固了。

我僵在原地,保持着伸手的姿势,指尖还残留着刚才无意碰到卡扣的那一丝冰凉的金属触感。瞳孔里倒映着货厢里那一片狼藉的、触目惊心的墨色地狱。耳边是墨汁流淌的汩汩声,是纸张被迅速浸透的嘶嘶声,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欲碎裂的轰鸣声。

价值连城?不,这已经是无法用金钱衡量的灾难!是学术的浩劫,是历史的断层!而这一切的源头……是我那该死的手指!

巨大的、灭顶的绝望如同冰水,瞬间从头顶浇灌而下,冻僵了四肢百骸。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

“天……天啊……”老张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瘫软地靠在了车厢上。

在一片死寂和浓烈的墨臭中,江临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了身。他的目光,如同沉重的探照灯,缓慢地扫过货厢里那令人心碎的惨状——被墨汁浸泡、玷污、粘连在一起的族谱残骸。然后,那目光最终落在了我的脸上。

那眼神里,没有预想中的暴怒,没有指责,没有震惊。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近乎死寂的沉重,和一种……浓得化不开的疲惫。那疲惫感仿佛穿越了千山万水,刻在他的眉宇之间。他看着我,如同看着一个无法摆脱的、令人心力交瘁的宿命。

这眼神,比任何愤怒的咆哮都更让我窒息。它无声地宣告着:苏瑜是对的。我是他的劫,他亦是我的报应。这纠缠,避无可避,每一次相遇,都导向更深重的毁灭。

工地的喧嚣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世界只剩下货厢里墨汁缓慢流淌的粘腻声响,以及我血液冲上太阳穴的鼓噪。那浓稠的墨色如同深渊,不仅吞噬了价值连城的族谱,也彻底淹没了我的理智和最后一丝侥幸。苏瑜那句“报应”的诅咒,此刻像淬了毒的冰锥,反复穿刺着我的神经。

我甚至不敢去看江临此刻的表情。那深重的疲惫和沉默的注视,比最严厉的斥责更令人无地自容。

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我颤抖着手,几乎是本能地在工装裤口袋里摸索。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塑料卡片边缘,我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攥住,猛地掏了出来——那张几乎从未离身的工资卡,边缘已经有些磨损。

“江…江先生…”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破碎得如同被车轮碾过,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这次…要…要赔多少?”我把那张薄薄的卡片伸向他,仿佛捧着自己被碾碎的心肝。卡片在剧烈颤抖的手指间可怜地晃动着,“卡…卡里…大概还有…八万七千六百多…”后面那个零头,我记不清了,只觉得羞耻和绝望像墨汁一样糊住了口鼻,“不够…我…我签协议…用工资…一辈子…慢慢还…”眼泪终于决堤,汹涌而出,模糊了眼前那片令人作呕的墨黑和他深沉的轮廓。一辈子?多么苍白又无力的承诺。面对那墨海中沉浮的明代族谱,我渺小得如同尘埃。

我低着头,泪水大颗大颗砸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洇开深色的小点。不敢看他,不敢面对那必然的雷霆之怒,或者更可怕的、彻底的失望。

时间在绝望的泪水和墨臭中煎熬地流逝。几秒钟?抑或是几个世纪?预想中的斥责或冰冷的赔偿协议并未降临。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极轻、极沉,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的叹息。紧接着,在我模糊的泪眼前,出现了一双沾满尘土和点点墨渍的工装靴。

他站到了我面前。

然后,在我和老张惊愕到失语的目光中,江临,这个无论何时都挺拔如松、气场强大的男人,竟缓缓地、单膝跪了下来。

跪在了这尘土飞扬、弥漫着墨汁恶臭的工地之上。

他微微仰头,深邃的眼眸穿过我泪水的屏障,直直地望进我的眼底。那双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太多复杂的情绪——无奈,疲惫,一丝劫后余生的荒谬,还有……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灼热的决心?

他沾着墨迹和尘土的手,伸进了同样污迹斑斑的工装夹克内袋,摸索了片刻。

然后,他缓缓摊开了掌心。掌心里躺着一枚戒指。戒托是简洁有力的铂金,然而本该璀璨夺目的钻石主石,此刻却被一大块浓稠、未干的乌黑墨汁彻底糊住,黑乎乎一团,狼狈不堪,黯淡无光,像个被丢弃在泥泞里的煤块。“赔我一辈子吧,林晚。”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却又有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我嗡嗡作响的耳朵。

什么?!

我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眼泪都忘了流。赔偿?戒指?一辈子?这混乱的信息如同乱箭,将我残存的思考能力射得千疮百孔。老张在旁边倒抽一口冷气,眼珠子瞪得溜圆。

江临看着我呆滞的表情,嘴角似乎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转瞬即逝,快得像是错觉。他另一只手探入口袋,掏出了他的手机。屏幕亮着,沾着几个清晰的墨点。他指尖滑动几下,然后将屏幕转向我。

屏幕上,是一张放大的、极其清晰的彩色图片。图片的主体,正是刚刚在墨海中沉沦的那套明代族谱中,最核心、封面最为考究的一册。深蓝色的绢布封面,泥金的书名题签,以及正中央一个醒目的、繁复的家族徽记——一只振翅欲飞、线条古朴的玄鸟。

“林晚,”江临的声音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甚至有一丝奇异的释然,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你打翻的,是我家的族谱。”

玄鸟的徽记在墨点斑驳的手机屏幕上,依旧清晰得刺眼。那只振翅欲飞、线条古朴的神鸟,与我修复室资料库里,那个关于“江左藏书世家”的古老徽记档案,瞬间重合!

血液“轰”的一声全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我僵在原地,像一尊被骤然抽离灵魂的石像。江临?江左?那个传说中几百年书香门第、藏书累万卷的家族?那套沉在墨海里的族谱……是他家的祖传之物?是我亲手……将他家族的根脉浸入了污浊的墨池?

荒谬感如同巨大的浪潮,瞬间将我吞没。苏瑜的“报应”预言在脑海里尖啸,此刻却扭曲成了一种极致讽刺的回音。我命中注定的“报应”,竟是我亲手打翻了他承载血脉的族谱?命运这只翻云覆雨的手,在此刻展示出了它最残忍、最恶趣味的戏法!

“你…你是江左江家的人?”我的声音飘忽得如同呓语,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老张已经彻底石化,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江临依旧单膝跪在尘土里,没有起身。他看着我的震惊,那深邃眼眸中的疲惫似乎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冲淡了些许。他点了点头,声音低沉而清晰:“是。那本族谱,是明代万历年间首修,记载江氏迁居江左后的源流,也是家族最重要的凭证之一。”他的目光扫过货厢里那片狼藉的墨色,眉峰微蹙,却没有我想象中的痛心疾首,反而透出一种……奇异的、早已料定的无奈?“我追踪这批文献的下落很久了,知道它们在这个工地出土,也清楚今天会运走。所以,我来了。”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我脸上,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只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重逢’。”

重逢?这个词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我一下。我捕捉到他话语里那微妙的停顿和深意。“所以…你早就知道会在这里遇到我?”混乱的思绪中抓住一丝线索。

江临的嘴角这次终于勾起一个明显的、带着苦涩和自嘲的弧度。他收回举着手机的手,目光沉沉地凝视着掌心那枚被墨汁糊得面目全非的钻戒,低沉开口:“‘履霜,坚冰至’。”

我的心猛地一跳!《周易》坤卦初六的爻辞!寒意从脚下升起,坚冰将至……这不正是我修复那部《周易》残卷时,反复揣摩、印象最深的一句?它警示见微知著,防患未然。难道……

“第一次在古籍库房,”他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我确实是无意闯入。但看到你,还有那卷《妙法莲华经》……那瞬间的冲击,让我想起了家里老人常说的一句话——‘第一眼就心旌摇曳的人,若非天赐良缘,便是命中注定的报应,避无可避。’”他自嘲地笑了笑,那笑容里有着认命般的苍凉,“我不信命。可第二次,在修复室门口,捧着碎瓷……看到你的瞬间,我脑子里就只剩下那句‘履霜’。我提醒自己该止步了,该远离你这‘坚冰’了。”他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仿佛要将我看穿,“可我高估了自己的定力,也低估了……命运的惯性。当我得知你会来这里处理这批文献,明知可能会再次引发‘事故’……我还是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将掌心那枚墨迹斑斑的戒指又往前递了递,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沙哑:“现在,族谱浸了墨,算是彻底应验了这‘报应’之劫。林晚,这劫,我认了。”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所以,你愿不愿意,用你的一辈子,来赔我这命中注定的一劫?顺便……”他目光扫过那片墨海,语气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帮我把这墨海里的‘家谱’,重新修好?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

信息量太大,像无数块巨石砸进我本已混乱不堪的脑海。命中注定的报应?他的明知故犯?还有……修复族谱?肥水不流外人田?

“你……你是说……”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逻辑完全碎裂。“意思是,”江临稳稳地接住我的话,眼神专注而滚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从今以后,我家的族谱,归你管。我的人,也归你管。林晚,嫁给我。我们一起,把这份被墨染了的‘报应’,写成新的篇章。”他掌心的戒指,那团被墨汁糊住的钻石,在工地炽烈的阳光下,边缘竟折射出一圈细碎的、倔强的七彩光晕。那光芒微弱,却固执地穿透了浓黑的墨色,像一颗被尘埃掩埋的星辰,在绝望的深渊里,执拗地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老张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发出一个短促而响亮的抽气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他看看跪着的江临,又看看呆若木鸡、脸上泪痕未干的我,再看看货厢里那一片墨色汪洋,最终,一个巨大的、憋不住的笑声从他喉咙里爆发出来。

“噗——哈哈哈哈!报应!好一个报应!哈哈哈!”他笑得前仰后合,用力拍着自己的大腿,眼泪都笑了出来,“江老弟!高!实在是高!这追媳妇儿的法子,老张我活了五十年,头一回见!服了!哈哈哈哈!”

那爽朗甚至有些粗犷的笑声,像一把重锤,猛地敲碎了笼罩在我心头的坚冰和绝望。紧绷到极致的心弦,“铮”地一声断了。我看着江临跪在尘土里那固执而认真的样子,看着他掌心那枚滑稽又狼狈的黑钻戒,再想想那浸在墨汁里的“他家”族谱……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绝伦又带着巨大解脱感的洪流,猛地冲垮了所有的堤坝。

“噗嗤——”

我也笑了出来。一开始是压抑的、带着哽咽的抽气,随即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失控。笑得弯下了腰,笑得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只是这一次,泪水滚烫,冲刷着之前的冰冷和恐惧。

报应?是的,这绝对是报应!是命运开的一个巨大、荒诞、让人哭笑不得的玩笑!但此刻,在这尘土飞扬的工地上,在这片狼藉的墨臭中,这个单膝跪地的男人和他那枚黑乎乎的戒指,却让这“报应”二字,诡异地焕发出一种劫后余生、啼笑皆非的光彩。

江临看着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那紧绷的唇角终于彻底软化,向上扬起一个清晰的、如释重负的弧度,眼底深处也漾开了笑意。他依旧稳稳地举着那枚戒指,像举着一个沉甸甸的、不容拒绝的未来。

笑声中,我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和汗水,沾了尘土和墨迹的手在脸上留下几道滑稽的印子。我喘着气,视线再次落在那枚戒指上,那团墨汁覆盖下的钻石,似乎也在我此刻混乱而炽热的心绪里,透出了点不一样的光。

“赔……赔一辈子是吧?”我的声音还带着笑过之后的沙哑和颤抖,目光却迎上他深邃的眼,“行……但这工钱,得提前结清!”我伸出手,带着一种豁出去的、不管不顾的劲头,不是去接戒指,而是猛地抓住了他拿着戒指的手腕,用力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江临猝不及防,被我拉得一个趔趄才站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更深的笑意。

“走!”我拽着他沾满墨迹和尘土的手腕,力气大得出奇,转身就朝着工地外大步走去,仿佛身后那片墨海和碎裂的过往都不再重要,“先去把你家这破族谱捞出来!修它个昏天黑地!至于这‘报应’……”我侧过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向上翘起,“……我得亲眼看看,它到底值不值我这一辈子工钱!”

午后的阳光炽烈无比,将我们两人拖着长长影子、沾满污迹的身影牢牢钉在飞扬的尘土上。他手腕上的墨点蹭到了我的手指,温热的,像某种奇特的烙印。我拽着他,脚步越来越快,几乎要跑起来。风卷着尘土和墨汁的气息扑面而来,呛人,却又带着一种破土而出的、蛮横的生命力。老张那洪亮的笑声还在身后回荡,像一出荒诞剧最热烈的背景音。

前方,尘土弥漫,道路模糊不清。但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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