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确定入宫时间以后,宫廷礼仪就先培训了一天。
那一天,刘季全神贯注,丝毫不敢懈怠,努力记住每一个动作、每一项规矩。
到了被召见那一日,凌晨刚到丑时,夜色如墨,还是万籁俱寂。
刘季就已经急忙从田光家的客房中起身,他这一夜辗转反侧,根本没睡好。为了今天能以最佳状态面见天子,他特意住在了田光家里。
起床去净房排泄干净,再三洗漱,换上一身符合身份的新衣服,整理好衣冠。
刘季对着铜镜再三整理,确保绝对万无一失,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眼神明亮,却有着掩饰不住的紧张忐忑。
刘季闭目深呼吸,强压下纷乱思绪,尽力调整好心态。
最后又用丁香水漱口,虽然不太可能靠近大王,但还是要做好准备,一定要尽善尽美。
另外,为了避免中途如厕的尴尬,还要保持空腹,是一滴水也没喝,生怕中途如厕。
等刘季准备好,田光也已经穿戴整齐,神色从容。看着仪表堂堂一丝不苟的刘季,心中满意,温和的点了点头,领着刘季走向早已备好的车架。
在车架上,马车缓缓前行,车轮碾压着石板路,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田光看着刘季微微颤抖的双瞳,就连呼吸都有些小心,温和笑着抚慰刘季激动紧张的心情。
“现在是不是感觉又紧张又兴奋,心都要跳出来了。”
刘季有点局促的嘿嘿一笑,双手不自觉地搓着衣角。
田光笑道:“这也正常,当年我投入太子门下,第一次拜见先王也是如此,有些紧张很正常。”
“不过也不用怕,没什么事的。无论是先王还是大王,皆是平易近人之圣君,你能现在就有幸面见大王,是你的福份。”
刘季连连点头,田光的安慰也确实让刘季稍微宽心了一点。
田光笑叹道:“即便是朱家,寻常也是见不到大王的,能面见大王陈奏政务的人,当今天下也没多少人。中枢的官员,若非八百石以上的官员,朝会都不配进入建章殿。”
“地方官员,也唯有一郡的主要长官回京述职,才有机会面见大王。”
“你刚刚踏入仕途,就有幸面见大王,这是你的机会。抓住这个机会,让大王留下一个好的印象,这对你的未来,有着莫大的裨益。”
刘季重重点头:“多谢侠魁指导,弟子明白!”
田光立刻打断,教导道:“错了,在朝中,要称职务!什么侠魁弟子,提也不能提。”
刘季立马回道:“下官知错,多谢大夫指教。”
田光满意的点了点头。
“你知道想要走进咸阳宫面见大王,需要多久吗?”田光目光深邃,看向刘季。
刘季很干脆的摇了摇头,眼神认真的看着田光。
田光也没打算刘季回话,他接下来说的话,既是告诉刘季,也是告诉自己。
“对于天下九成九的人来说,一辈子也不可能。”
刘季沉默不语,他知道这话一点也没错。
田光又缓缓说道:“你知道从能够有资格参加朝会,直到有资格走进章台宫建章殿,又需要多久吗?”
田光这句话既是在问刘季,又是在问自己,目光悠悠看向车厢窗外的夜空:
“我也算天纵奇才,更有师父手把手教导,也不知吃过多少苦,流过多少血汗,在江湖上也是有些名声,也做过许多行侠仗义之事,可仍旧是在四十岁那年才当上农家侠魁。”
“直到那时,我才勉强有资格在诸国贵族面前位列上宾。可是即便如此,我也知道,看得上我,愿意重用我的,不会有几人。在他们眼里,我这个农家侠魁也不过是个泥腿子罢了。”
“如果就这么下去,蹉跎一生最多也不过为他人之门客,想要登堂入仕,想要光宗耀祖,想要做一番事业,建立家族富贵,那是想也别想。”
“昔年大王还是太子,投效大王后,蒙大王不弃,直接便举荐我为治农大夫,位列中卿,并且极为重用。”
“那时候,我才有资格踏入建章殿参加朝会。”
“那时候我已经四十五岁了。”
“能够有资格踏入建章殿,就已经是超过天下九成九的官吏了。”
“自那以后,直到今天,我又走了近二十年,中卿成了上卿,从建章殿最后那一排已经走到中间了。”
“回想当年江湖漂泊,风里来雨里去,仇杀不断不得安宁,再想想今日,简直是恍若隔世。”
田光说到这里,拍了拍刘季肩膀,他明显可以感觉到刘季情绪也变得有些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