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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泥潭之下(1 / 2)

云阳县寺的廨署,白日里尚且积郁着一股驱不散的阴冷湿气,入夜后,更成了冰窖。油灯豆大的火苗在陶盏里不安地跳动,勉强将郑墨伏案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土墙上,影子被拉得细长扭曲,如同蛰伏的鬼魅。案几上堆积的简牍如同起伏的山峦,将昏黄的灯光切割得支离破碎。

指尖翻过一页页粗糙的麻纸或沉重的竹简,墨字在摇曳的光线下扭曲变形,字里行间却渗出冰冷的血腥与冤屈。里正强占田产、殴人致残;商船遭劫、护卫横尸泾水;寡妇之子在勋贵别苑“意外”坠亡……一桩桩,一件件,时间在卷宗上凝固成厚重的灰尘,而案中人的血泪,却仿佛刚刚干涸,散发着刺鼻的铁锈味。前任令史那些“证据不足”、“事主撤诉”的朱批,此刻看来,如同一个个精心描画的冷笑,嘲弄着律法的尊严。

郑墨的眉心拧成一个深刻的川字。寒意并非仅仅来自窗外呼啸的北风,更源于这字里行间透出的、盘根错节的势力阴影与刻意的湮灭。每一桩悬案背后,似乎都蛰伏着一个名字,一张无形的网。云阳的水,深不见底,粘稠污浊,远非骊山那种赤裸裸的残酷所能比拟。

“笃笃笃。”

极轻微的叩门声,带着试探的意味,在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郑墨目光一凝,并未立刻回应。他不动声色地将手中那份涉及某豪强侵占民田的卷宗压下,指尖在冰冷的案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瘦小的身影敏捷地侧身溜了进来,反手迅速掩上门。来人是县寺内一个负责洒扫庭除、传递杂物的年轻皂隶,名叫阿七,约莫十五六岁年纪,面黄肌瘦,但一双眼睛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机灵。他缩着脖子,脸上带着紧张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凑到案前,声音压得极低:

“郑令史,您……您让我留意的,有动静了!”

郑墨抬眸,灯火在他深黑的瞳仁里跳跃:“说。”

“就是城西杜家那事儿!”阿七咽了口唾沫,语速飞快,“昨儿个后半夜,小的……小的起夜,正好瞧见县狱那边角门开了条缝!两个黑影,裹得严严实实,抬着个东西出来,瞧着……瞧着像卷草席!沉得很!直接扔上了停在巷子口的一辆破驴车!赶车的鞭子一甩,往……往城外乱葬岗方向去了!”

杜家?郑墨脑中立刻浮现出那堆积案卷中一份格外刺眼的验尸录:云阳豪商杜衡,阖家七口,于五日前被发现死于自家宅邸。现场一片狼藉,财物被劫掠一空,死者皆被利刃割喉。前任令史初判为“流寇入室劫杀”。然而,卷宗中语焉不详的现场勘查记录和几处极其微小的矛盾痕迹,让郑墨嗅到了浓重的阴谋气息。更关键的是,这杜衡,是云阳乃至关中一带数得着的木材、石料大商,与诸多营造工程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看清抬东西人的样貌了吗?”郑墨声音低沉。

阿七摇头如拨浪鼓:“裹得太严实,脸都蒙着,就露俩眼!不过……其中一个,走路有点瘸,左腿好像不利索!小的记得清楚!”他眼中闪着光,为自己能提供线索而激动。

瘸子?郑墨将这个细节刻入脑中。他沉默片刻,从案下摸出几枚半两铜钱,塞到阿七手里:“此事,烂在肚子里。”

阿七攥紧铜钱,用力点头,脸上带着一种被信任和参与秘密的使命感:“小的明白!郑令史您放心!”说完,又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带上了门。

屋内的沉寂被打破又迅速合拢。郑墨的目光重新落回那堆案卷,最终定格在杜家灭门案的简牍上。“流寇劫杀”四个朱批大字,在灯下显得格外刺眼。他指腹缓缓划过冰冷的竹片,眼神锐利如刀锋。这案子,必须重勘!那具被连夜运走的“草席”,很可能就是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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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未亮,云阳城还笼罩在一片灰蓝色的死寂中。郑墨已带着一名年逾五旬、面容愁苦的老仵作,以及两名按刀随行的衙役,踏入了城西杜家那扇被官府封条交叉贴住的朱漆大门。

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尸体腐败的甜腻恶臭,如同实质般扑面撞来,瞬间塞满了口鼻。即便已过去数日,那股死亡的气息依旧顽固地附着在每一寸空气、每一件器物上。前厅的景象触目惊心:桌椅倾覆,瓷器碎片遍地,深褐色的血迹大片大片地洇染在青砖地面和墙壁上,早已干涸发黑,勾勒出挣扎、拖拽的恐怖痕迹。几处血迹边缘呈现出诡异的溅射状。

老仵作面色发白,强忍着呕吐的欲望,打开随身携带的破旧木箱,取出验尸工具。郑墨则如同最敏锐的猎犬,目光一寸寸扫过这片狼藉的杀戮现场。他避开那些最显眼的血泊,视线在门槛、窗棂、案几边缘、倾倒的博古架下方等不易察觉的角落游移。

血迹……除了喷溅、流淌,还有几处极其微小的、呈点状或短促拖痕的暗褐色印记,位置隐蔽,像是某种沾血的器物短暂停留或被擦拭过。形状……不规则。

他蹲下身,指尖几乎要触碰到一块位于倾倒的矮榻腿边、不甚起眼的点状血痕。那痕迹边缘似乎带着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粘腻感?与周围干涸板结的普通血迹略有不同。他不动声色地取出随身携带的小刮刀和一块干净的麻布,极其小心地刮取了一丁点样本,用麻布包好,收入怀中。

另一边,老仵作正蹲在发现杜衡尸身的位置附近,眉头紧锁。他指着地面一处被大片血迹覆盖、又被反复踩踏过的区域,声音沙哑:“郑令史,您看这里……这血迹……不对劲。”

郑墨走过去。老仵作用竹签拨开上面一层干涸发黑的血痂,露出下面一层颜色更深、质地似乎更粘稠的暗红色物质。他凑近闻了闻,脸色更加难看:“这……这像是……油?混着血?”

“油?”郑墨眼神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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