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女孩郑重道歉,周政良心里并无半分愉悦。
无伤大雅的乌龙。
挨她一巴掌,自然也心甘情愿。
但那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却不得不让他定下神来,去剖析小姑娘价值观背后的警戒线。
“在你预期里,我应该是什么样的人。”周政良面容沉静系着扣子,一边低问。
顾杳已然意识到话题深处潜藏的危机。
没办法欺骗自己。
两日前程牧的疯言疯语,让她当晚辗转难眠。
并非心生猜忌。
而是,想在绝对信任的基础下,听他亲口还原事实真相。
可她知道。
这很难。
有些话一旦问出口,便无回头余地。
感受到背后气息变化,周政良微微侧目,余光不轻不重掠过小姑娘陷入沉思的眉眼。
她在犹豫。
担心得到的答案,与坚守的原则底线背道而驰。
周政良难得像此时这般,去揣摩自己在一个女人心里的份量。
对她而言。
必须确定的是,这份即将冲破束缚的男女之情,究竟值不值得再继续往前迈进。
小姑娘心性坚韧。
今日能跨入这间房,敞开心扉替他上药,已是极大的真情流露。
周政良活了三十几年,从未执着地想要得到什么,包括政治前途。
但偏偏,她例外。
七分野心,大半都用在了女人身上,他不算一位合格的逐权者。
可有时候,当失去的不甘和痛苦,大于得到的喜悦,人总会不受控制变得面目全非。
他说过,不到丧失理智,不会将官场那套,用在自己喜欢的人身上。
所以,结果对他不重要。
两情相悦,自然皆大欢喜。
倘若无法。
那便只能做一个卑劣者。
短短几分钟,小姑娘踌躇不决间,殊不知,某位大领导已将各种结局安排的明明白白。
总之,她根本没得选。
以至于进入主题时,天真的小姑娘还特意放轻语气,提前打预防针,“接下来的话,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多想。”
周政良轻抬唇角,低声鼓励:“有什么想问的,说来听听。”
身后人微不可察地屏住呼吸。
犹豫两秒,开口试探道:“您上任至今,有做过...出格的事吗。”
极其委婉。
下意识敛神的模样,比周政良这个当事人还要紧张。
模棱两可的问题,若徐秘书在场,铁定听得云里雾里。
可惜,这是一盘明棋。
周政良没说话,只面色如常抬了抬下颚,示意小姑娘继续。
继续什么。
举例说明,何为出格行径。
“比如...”微微停顿半拍,顾杳硬着头皮发问:“比如借用职权便利,满足自己的私欲。”
干脆利落地讲完,不着痕迹舒出口气。
迎接她的,是一声淡笑。
很轻。
轻到听不出任何情绪。
“你觉得,我的私欲是谁。”手机进来一封邮件,周政良视线缓缓掠过,口吻平静,像在跟她闲话家常。
男人的反应,让顾杳始料未及。
心里犯嘀咕。
这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不如来得更痛快点。
正待开口,周政良又问:“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还用问么。
顾杳瘪了瘪嘴,闷闷道:“当然是真话,这对我很重要。”
重要...
那他现在告诉她答案。
“顾杳。”淡淡两个字,周政良眸底蓄满暗沉,声线冷静,“我绝非你认为的好人,别对我期望太高。”
不是好人。
讲话讲一半。
顾杳微微皱眉:“所以,你约谈恒远集团程董——”
“是在埋怨我,分开你和你喜欢的人,对吧。”男人打断她。
呼吸一凛。
没有。
她不是这个意思。
小姑娘鼻尖酸涩,正想解释,不合时宜的敲门声响起。
话题被迫中断。
隔着门板,传来徐秘书低声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