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机扩建寺庙只是其次,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不敢将?谢韶音得罪太深。可是看眼下这个态势,对方似乎已经不想再给他一个悔过的机会?了。
豆大的冷汗沿着额头往下淌,落到眼睛里,眼球被腌得生疼。慧严不住地?用缁衣宽大的袖口擦拭,看起来实在是有些狼狈。
韶音勾起唇角,一语未发,转身在侍卫的簇拥下走出大殿。
马腾往慧严手里扔了一捆绳索,冷笑?道:“你的弟子勾结反贼,煽动流民?叛乱,意图谋害我家夫人,罪不容诛。我家夫人慈悲,不忍血溅佛前,还请上座师父用这绳子送逆徒上路吧。”
那小沙弥早就已经吓得尿了裤子,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慧严后知后觉,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赶紧为?自?己辩解,连声说他并不知情?。
马腾不耐烦地?打断他,一句话砸过来,直将?慧严的膝盖砸得一软,扑通跪到地?上。
“这个不用你说,你若是知情?,此?刻早就下去?见了阎王!我家夫人信任你,将?赈灾这么功德无?量的事交给你做,该怎么回报她,可用我再教你?”
“……阿弥陀佛!”慧严像是绕着鬼门关走了一圈,哆哆嗦嗦地?合起手掌,虔诚道:“救苦救难是佛门本分,小僧一定竭尽全力,若有半点欺瞒懈怠,必定堕入阿鼻,永世不得超生!”
……
韶音并不能未卜先知,这次能化险为?夷,还是多亏了一位故人。
昨日灵奴下学回到家中,从小书箧里拿出一封信递给韶音,说此?信乃是他的八拜之交张猷兄托他代为?转交,请阿母务必立即拆看。
这位张猷兄的大名?如雷贯耳,韶音早就听灵奴提过无?数遍。
灵奴上次被人围殴,院正和先生们能够及时赶到并加以制止,正是这位张猷兄的功劳。旌旗一事发生后,孩子们都默契地?疏远灵奴,说话玩耍皆不带他,只有这位张猷兄待他如初。
灵奴回家后与韶音说,他在这世上活了快五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张猷兄这么仗义?的人,仅次于他阿父李勖。“古人云,多年父子成?兄弟,若是我们三个能义?结金兰就好了,勖兄行大,张猷行二,儿是老三!”
韶音当时听得啼笑?皆非,暗地里教人去查那位张猷兄的出身,得知此?儿乃是吴郡张衷之子,之后便告诫灵奴不要与他走得太近。谁知道这孩子将她的话当成?了耳旁风,竟然真的与人家成?了八拜之交。
对于“张猷兄”会?与“灵奴弟”的阿母说点什么,韶音也有些好奇,拆开信后一看,人却顿时愣住。那纸上的字迹分明出自?一个成?年人之手,不唯如此?,此?人还与她相识多年。
庾莹琼的字与她这个人截然相反。
韶音从前与她吵架时,曾经当面?骂她“轻浮愚蠢”、“活似一只花里胡哨的肥山鸡”,莹琼气得顾不上庾氏女郎的体面?,张牙舞爪地?要和她动手,涂着红蔻丹的长指甲在半空里一阵挥舞,若不是阿泠拦着,韶音的脸早就被她那鸡爪一样的手挠花了。
却也正是这样的手,竟能写出来一笔沉稳朴健的字,连谢太傅见了都直夸写得好,说莹琼是个心藏锦绣之人。
韶音当时对这话嗤之以鼻,旁人不明就里,她却最清楚不过,莹琼的字之所以能写得这么好,不过是为?了一个男子罢了。王微之擅书,莹琼投其所好,在书法上实打实地?下过一番苦功。
“灵奴你耍赖,适才你拉弓时左脚已经迈出了线,我都看到了!”
“我的足尖刚好顶着线,不信你过来看!”
“你别动……你撤回去?了!”
“嘻嘻,我才没?有!”
……
庭前,两个总角小儿因?为?比试射箭而起了争执,很快又和好如初,嬉闹在一处。张猷比灵奴大了一岁,个头却与他仿佛,从背面?看竟分不出谁大谁小。两对小髻靠在一处,像是一对孪生兄弟,看起来比当年他们的阿母要亲厚许多。
孩子的声音将?韶音从往事中拉回现实。
自?从离开建康,闺阁中那些陈年旧事就已经离她越来愈远,如今的韶音满心都是前线的战事和后方的灾情?,更是没?有余暇回忆当年。
前几年莹琼下嫁张氏,她只是略有耳闻,心里唏嘘片刻也就将?此?事忘在脑后,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莹琼就是张猷的母亲、张衷的妻子。
莹琼写信给韶音,将?张衷的密谋原原本本告知于她,条件只有一个,借她的禁卫军一用。
马腾回来后,向韶音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当时的场面?。
“禁卫军控制住张衷后,张夫人才从房里出来。她走到张衷跟前,就那么笑?呵呵地?看着他,那眼神……属下形容不说出来,就像是毒蛇一样,也不知夫妻之间如何会?有那样的深仇大恨。”
“张衷也明白?自?己死期将?至,话说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