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阿母抢他们家的?粮食,是?母贼盗,还说我是?小贼盗!呜呜呜……确是?我先动手的?,我推了顾秉之一把,他单打独斗不过?,散课就?召来旁人一起打我……我一记左勾拳,又一记旋风腿……被他们按在地?上打……呜呜呜……阿母!我、我要召集十万兵马剿杀了他们!……”
韶音听到“粮食”二字心里就?是?一动,再看?那?名?单上眼熟的?姓氏:庾、顾、陆、何……顿时明白了八九分,灵奴说的?应该是?真的?。
旱情严峻,京师已经?出现了小股流民,前线的?军粮一日都?不能停,府仓中的?粮食也不能轻易挪用,眼下?能救急的?就?只有各家私库。谢氏存粮可以支撑一阵,王微之亦慷慨解囊,余下?这些家虽不情愿,也都?承诺捐粮,愿与?国家共克时艰。
他们肯放下?芥蒂,以国事为重,韶音心存感激,朝着各家的?家主、长辈一一行礼,谢过?他们的?义举。各家主当时皆诚惶诚恐,纷纷回?礼,口称“使不得”。表面如此,想来私底下?还是?没少抱怨,教孩子听去了,气就?撒到了灵奴身上。
“好孩子,是?阿母错怪你了!疼不疼?不许轻言打杀,知道么?”韶音心里发酸,将孩子抱到怀里,难得柔声相哄。灵奴卸下?了犟劲,在母亲怀里抽搭个不停。
韶音一遍遍地?摩挲他的?小胸口,给他顺气,轻声道:“下?次打不过?就?跑,好汉不吃眼前亏,记没记住?”
灵奴眨巴着泪眼,皱眉道:“不能当逃兵,会被军法?处置。”
韶音好气又好笑,轻点他红红的?鼻头,“你不是?兵,是?将,这也不叫逃,而是?迂回?!”
灵奴听得进去这样的?教导,认真地?点了头,表示他记住了。
母子俩难得温馨片刻,外头传报说大司农携太仓令求见,韶音只得放下?孩儿,前去处理公务。
临行之前,灵奴将那?张写着名?单的?草纸塞到母亲手里,咬着一口小牙道:“我既为将,就?当宰了那?些叛军,求阿母为儿报仇!”
这话听得做母亲的?心惊肉跳,赶紧道:“他们不是?敌军,而是?我大晋的?子民,你阿父教导你’民贵君轻’的?道理,你不记得了么?我儿将来贵不可言,必要有容人之量,决不可睚眦必报。”
“他们是?刁民!”灵奴依旧忿忿不平。
韶音笑着摸摸他的?头,耐心道:“刁民自有律法?处置,他们欺负你,自有学正?和院监管教。阿母若是?为你报仇,那?就?是?扰乱法?纪,明主所不为也。”
去官署前,韶音特地?嘱咐广惠堂众人,万不可因灵奴的?身份而多加偏袒,寻常孩子打架如何处置,此事也如何处置。
大司农候在前堂,一张老脸旱脱了水,皱巴得像一只干瘪菜瓜,声音里更是?透着一股干巴巴的?苦劲,沙哑着嗓子道:“见过?夫人,捐输……收上来了。”
韶音挑起眉毛,“收上来多少?”
“……十几斛。”
“你说什么?”韶音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回?夫人的?话,那?些人阳奉阴违,嘴上应得好听,到了交粮的?日子,各自只派了一个家奴抱着一斛米到府仓交差。一共十几家,拢共……拢共就?收上来十几斛!”
十几斛米,若是?足够节省,大抵可供一个成年男子吃上一个季度,他们还真是?慷慨!
当日挨个答谢的情形一下子浮上韶音的?脑海,难怪他们应的?那?么痛快,原来是?憋着戏耍于她。她朝着他们行大礼时,他们彼此眉眼横飞,怕是要将嘴都笑歪了!
韶音这一刻真想派十万大军将那些刁民都?剿杀了。
之所以是?“捐”而不是?“抄”,是?因为这些人家的?山林土地?和池塘苑囿皆有律可依,或是?在限度之内,或是?由先皇额外赏赐。的?确不合理,却合律、合制。
李勖已经?缴没了一次他们的?额外占田,释放过?一大批隐匿不报的?僮客,所获之资抵得国家十几年的?税赋,现在这些家底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积攒下?的?。
如今对外用兵,国内灾荒日益严峻,凡事以稳为上策,绝不是?大张旗鼓制定新律的?时候。
韶音窝火得要命,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私下?问温衡,可否仿京口故事,如同收拾刁氏一般,索性将这些人都?抄了。温衡深思熟虑良久,最?终还是?摇头道:“夫人所想,大抵要天下?大定、改朝换代之后才能实现。”
六月,上官云部连克武官、上洛,进驻骊山脚下?的?青泥;褚恭自汉中沿子午谷北上,进逼长安。这两队偏师人数都?不多,只是?为了分散敌人兵力、减轻潼关方向的?压力而设,李勖只要求他们牵制住姚崇虎的?左路军,不要求他们克敌掠地?,这俩人却给了他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