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贪官污吏一网打尽。土地,奴仆,人脉,三管齐下,不管刁姓赵姓的?根扎得多深,接连受了这三下猛铲,结局只能?是被连根拔起。
徐州板结多年的?土壤一经松动,贫瘠的?大地被铁犁一翻,终于也透出一点丰茂肥沃的?气象。韶音干得热火朝天?,准备在这方土地上耕耘出硕果累累的?稻麦来。
便在这时,刁家族长刁文德托人带话,说想请李夫人见面?一叙。
出乎韶音意料的?是,刁文德并不像她想象中?那般穷形恶状,相反,这个五十?来岁的?男子相貌儒雅,举手投足间颇有些名士之风。
阴暗的?府牢里只点了一豆昏灯,他面?墙背门而坐,宽袍大袖下瘦骨潇潇,胳膊上搭着一柄麈尾。从?参差不齐的?羽毛判断,这麈尾应是用了多年,绝非临时起兴凑趣之物?。
韶音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个背影,若不是刺鼻的?霉味时刻提醒着她,此刻身处之地乃是徐州府牢,她差点就要以?为这人是自己?的?阿父。
刁文德的?背影与谢太傅有七分神似,听到韶音的?脚步声,他很快转过头来,起身向她施礼,随后便用那双看透了世事沉浮的?老眼上下打量她,末了笑?道:“不愧是名门之后,手段了得,令老夫自愧不如啊!”
他敏锐地捕捉到韶音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麈尾摇得讥诮,“老夫形貌可怖,惊到了夫人,罪过,罪过!”
“你想说什么?我没有功夫与你虚耗。”
阶下囚身上的?气定神闲无?异于挑衅,韶音蹙了眉头,声音里透出不耐。
“年轻人到底性躁”,刁文德的?语气像是与族中?小辈闲话家常,“夫人一声令下,便教我家族数十?年根基毁于一旦,阖家老小逃亡的?逃亡、入狱的?入狱,老朽不过是发几句牢骚,夫人也不耐一听么?”
“刁文德,你莫要与我倚老卖老,你刁氏根基得来不正,我若容你,则徐州百姓困顿贫苦永世难纾!自作孽不可活,要怨就怨你自己?贪心不足!”
“夫人一口一个徐州百姓,当真是大义凛然!夫人说得对,我刁氏和赵氏联姻,占据了徐州最?肥沃的?良田,最?丰茂的?山泽,手下奴仆部曲无?数,这些人有了我们的?荫蔽,无?须再向州府缴纳租调,夫人若是不除掉我们,整个徐州的?财富都会?落入我们之口,而州府只能?捡拾我们的?残羹剩饭!”
“你知道就好”,韶音目露厌恶,“你们二族正如徐州之痈瘤,一日不除,我心中?一日不快!”
“痈瘤,痈瘤”,刁文德重复着,忽然桀桀地笑?出声来,“夫人这个比方打得好哇!我们刁氏正如徐州之痈瘤,敲骨吸髓,吸食民脂民膏!夫人既然知道这个道理,那么老朽斗胆试问,夫人可知整个大晋的?痈瘤又是哪家哪户?”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迸射出雪亮的?精光,咄咄逼视过来,轻易便激怒了韶音。
“老匹夫,你休要胡言乱语!”
刁文德抹了一把脸,像是撕掉了一只无?形的?面?具,儒雅尽除,露出底下扭曲的?横肉。
“夫人的?母家和外家正是大晋最?大的?痈瘤!与你陈郡谢氏相比,我刁氏不过是小巫见大巫,怎值一提?”
“夫人今日对我磨刀霍霍,来日对上自己?的?母族也会?这般大义凛然么?”
“谢女!谢韶音!毒妇!你这是自掘坟墓,你的?报应不远了!”
……
狱卒架起刁文德,反剪着他的?胳膊往外拖,那柄麈尾掉落在府牢潮湿的?泥土地上,很快爬满了一层密麻的?鼠妇。
他的?话字字诛心,在牢房里盘桓不去。
韶音恼羞成怒,教人杀了他。
今夜,刁文德的?冤魂来给她托梦了。
外头风雪呜咽,徐州刺史府空空荡荡,她的?心也像这府宅一般空寂得吓人。
她此刻什么都不敢想,不敢想自己?是谁,不敢想自己?要什么,不敢想自己?做的?对不对,不敢想世上可有双全之法……什么都不敢想、不愿想,除了李勖,她的?郎君。
思念野藤一般绞着韶音空落的?心,她想念他强壮的?臂膀,滚烫的?怀抱,温柔缠绵的?亲吻,充实而坚硬的?占有……只有在他的?怀抱里,她可以?什么都不想。
设若诸事万般皆空,万法皆无?,他的?情爱总是真的?。
“阿筠阿雀!备上马车,我要去会?稽!”
韶音一刻也等不得了,她要去见李勖,就是现在,尽管外面?风雪怒号,夜色正深。
第088章 第 88 章
雪色照床, 长夜未央。
李勖躺在卧榻上,一幕幕回?想这几日曾到?过之处。
思?来想去,那罗帕应该还是在马上遗失的。
那日他从孔府打马而出, 因新驹性烈不驯, 一时激起了他驾驭的豪性, 便在寒风里痛快地驰骋了一回?,待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