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灵素瞅着她红玛瑙似的一张脸,忍不住揶揄道:“难得见阿纨害羞,可知是芳心大?动,与妹夫情投意合呢!”心里为王微之唏嘘,转念又觉这样也好,九郎与韶音的性子实在两不相宜。
韶音垂头呷了口茶,语气里透出埋怨来。
“我到京口之后那些事,哪个有你清楚?这会儿偏偏又说嘴,可知是存心戏谑、居心不良!”
王灵素抬眼,“这话?从何说起?”
韶音哼了声,“果?真是一孕傻三年!今日便老实告诉我,为何迟迟不回我的信?可是只?顾着与姐夫浓情蜜意,连给?我手书一纸的功夫都?没了?”
“你何时给?我寄信了?”
王灵素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韶音怔了怔,一时间心思百转。
彼时她尚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分明已经心动,却?不知该如何选择,思来想去,世上与她处境相当?,既能理解她的心思、又能为她指点迷津者,除了阿泠再无二人。
可阿泠偏偏没有收到这封信。
抑或是,有人提前拆看了这信,之后不愿意教阿泠看到呢?
思及冯毅这些天的作为,韶音心里隐约有了些不好的猜测,忽然便不忍再看王灵素,撅嘴道:“我知道了!都?怪李勖!整日价丢三落四?,连遣人送信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回头我定要好好与他说道,教他给?我们姊妹两个奉茶赔罪!”
王灵素勉强笑笑,垂眸道:“好。”
舱内就?此?沉寂下去,二人一时无话?。
方才刻意不提粮草之事,彼此?都?只?当?是姐妹间的寻常重逢,可她们如今一个是广陵的冯夫人,一个是京口的李夫人,两军此?刻仍在江上对峙,这般自欺欺人又能捱到几?时。
韶音没话?找话?,抚着王灵素的肚子作孩童语气,“外甥外甥,也不知你是个小?郎君还是个小?女郎,姨母既盼着与你见面,又苦恼着见面礼,头都?要想破了,还是不知道该送你点什么才好呢!”
王灵素深叹口气,“你素来不喜孩子,在我面前何必如此?。”
韶音笑容一僵,讪讪地收回手。
她这话?的确是有七分惺惺作态。阿泠如此?憔悴,她私心里只?觉得那腹中是姓冯的种下的魔胎,专门?来折磨阿姐的,看着除了心疼和头皮发麻以外,哪里还有半点喜欢。
“还记得小?时候么?”
王灵素幽幽道:“我们那时多能胡闹,竟扮作孕妇,互相比谁的肚子更大?。后来你问我,阿姐阿姐,孩子是怎么钻到肚皮里去的,长大?后又是从哪里钻出来的?这可问倒我了,我苦思冥想,最后告诉你,孩子是从肚脐眼里钻进去的,到时候还得再从肚脐眼里钻出来!”
“我当?时吓坏了”,韶音接过她的话?,“因便嚷着说,那我可不要生孩子,我这么小?的肚脐眼,若是有个孩子爬进爬出,可不是要将我撑坏了?我——”
“阿纨!”
王灵素忽然打断她的话?,神情痛苦道:“京口留驻的人马船只远多过广陵,我知抢不过你,便厚着颜、仗着从前的情谊问你,可否将粮草让我们半数?”
这话搁在心里搅得她反胃恶心,出口便几?乎耗尽了全部的力气,此?刻周身?已被凉汗湿透,浑身?微微打起摆,唯靠着衣袖下指甲深掐苦苦撑着。
冯毅和王微之要她全讨,那便是宁死也说不出口的。
韶音过去拉她的手,被她躲闪开去。
“行,还是不行?”
“阿姐!”
韶音如何不知,她从来是宁可要自己为难,也不愿教旁人为难,今日说出这话?,可知是耗费了何等心力!
自来是阿泠照顾她、让着她,这还是她头一次开口相求。
韶音的心像是被架在火堆上炙烤,疼起来方才知道,所谓左右为难竟是如此?滋味。
“这些粮草关系全军上下几?千人的性命”,韶音心一横,“恕阿纨做不得这个主!”
王灵素长吁出一口气,韶音心性坚韧,自幼如此?。
“我知道了,你走吧。”
“阿姐!”
“走吧!”王灵素浑身?发颤,已经没了起身?的力气,“走吧,我有孕在身?,不送你了。”
韶音眼眶发热,深深看了她一眼,狠心起身?。
正欲推门?而出,那舱门?却?猛地从外打开,她手下推空,亏得身?体敏捷,及时扶住了舱壁,这才免了一跤。
一个三角眼的汉子直眉楞眼地挡在门?口,朝着她虚虚一拱手,“我们夫人临盆日近,近日又总是惦记着李夫人,李夫人想必也是牵挂甚深。既如此?,属下便斗胆请李夫人到我们广陵小?住几?日,等到我们夫人生产之后,属下再将李夫人安全送回京口。不知李夫人意下如何?”
韶音心下微惊,冷眼打量这人,“你是何人?”
“校尉李俊。论起来,五百年前与李将军还是本家。”
韶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