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地上,两只铜铁铸造的臂膀抵着墙,将她牢牢圈禁在自己怀抱的范围之内。
“你生?气了?”
他那两道剑眉深深地蹙着,眸中?密布血丝,临行前?才?刮过的下颏又生?出了一茬短须,雪白的中?衣领子早就被血液浸透,染成了深浅不一的黑红色,腰间悬挂的五彩囊只剩下一半流苏,断口整齐,一看便知?是被利刃所削……也不知?这一天一夜里他经历了怎样?的厮杀、怎样?的奔波。
韶音心一软,差一点就想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庞,问问他可有受伤,这会儿累不累。
可最终却还是扭开脸,气道:“不要你管!”说着就要挣脱开去。
李勖如何肯放。
韶音使劲地推他,他纹丝不动,捶打他,双手却被他胸前坚硬的明光铠撞得生疼,人?便愈发恼恨,无可奈何之下,只得背过身?去,宁可贴着满是蛛灰的墙壁也不想看见他。
“你走吧,赶快到山顶上去和你那一家老小团聚,别在这里与我这个心肠狠毒的外人耽误功夫!”
李勖心下了然,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了。
将她整个人?纳入胸怀之中?,从后紧紧拥抱,轻声?道:“我不走。”
“你怎么这般涎皮?要你走你便走!”
韶音气得用胳膊肘搡他,不慎撞到他的披膊,一时吃痛,便又忍不住呜呜大哭。
李勖急忙将她转过来,只见她发丝凌乱,双眼已经高高地肿成了两个桃子,模样?比上次遇到长生?盗匪时还凄惨,一时手足无措,不知?道应该先为她擦眼泪还是揉手肘,心中?千言万语,出口后却只有短短几个字:“对不住,都是我不好?。”
“……你怎么不好?,你好?着呢!”
怀里的人?呜咽着反驳,一双明眸躲在两条肿缝后气恨恨地乜斜着他,“你多招人?喜爱,你那青梅竹马的表妹为了你,差点就将我给?害死了!……你那一家老小合起伙来欺负我,他们都怪我,说我是个心狠手辣得毒妇,若不是我嫁给?了你,你和赵阿萱便会举案齐眉白头到老,你们家和赵家也会平安无事……如今这样?都是我给?害的!……”
李勖失笑,一面?给?她揉着手肘,一面?柔声?哄道:
“这些言辞有多荒谬不经,旁人?不知?,难道你也不知?么?阿纨,那都是他们一厢情愿。你如何不知?晓我,自始至终,我心里面?都只你一人?。至于我与赵勇、赵化吉之间,更与她们说的这些没有半分干系。”
自然,赵化吉觊觎他的女人?,即便没有这番变故,他也迟早得杀了他。
李勖垂眸掩饰了这份心思,凑过去亲吻她哭得红红的鼻头。
“可是她们说话太?气人?了!”
韶音偏头躲过,推开了他的脑袋,依旧委屈得不行。
“她们不敢得罪你这个硬茬,便挑软柿子捏,全都怪到我的头上。若是搁在平日,我一定会教阿筠阿雀狠狠掌她们的嘴,将她们都捆了扔去喂大黄一家!可是、可是……”
韶音忍不住又扁了嘴,“可是你在外九死一生?,将她们都托付给?我,我如何能?那样?对待她们,就只好?忍着……可是我好?生?气!”
李勖心中?一片酸软,只觉上天对他实在不薄,温言道:“四娘年幼无知?,阿母她一直都是不大懂道理的,且人?皆有私心,她们与赵家沾亲带故,当然是不希望看见今日的局面?。你那么聪慧,自然明白这些,又何必这么在意她们说什么呢?”
韶音吸吸鼻子,皱着眉头拧了他一把,“说的容易,她们是你的家人?,我如何能?不在意!”
李勖垂眸,看见她眼皮与睫毛交接处肿得近乎透明,下唇已经咬出了清晰的齿痕。
“傻瓜。”他叹息一声?,低头用鼻梁蹭她,厮磨间轻声?呢喃,“你才?是我的家人?。”
韶音浑身?一颤,憋了满腹的酸涩委屈好?像都被这一句话给?消融了,撩起眼颤颤地看他,“她已经束手就擒,我依旧下令要孟晖……杀了她,你不觉得我心肠狠毒么?”这是她头一次杀人?,尽管不是自己动手,依旧觉得心肝剧颤,连“杀”这个字都不敢轻易吐于舌尖。
“我不是那般气量狭窄之人?,绝不会因为她喜欢你就对她痛下杀手,我这样?做是因为——”
“阿纨,我不糊涂。”李勖轻声?打断她,“你不用解释。”
韶音心里一热,看着他又问:“在你心里,我比她们都重要,对么?”
李勖嗯了一声?,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纠正?道:“你比所有人?都重要。”
“他们于我而言,与其说是家人?,倒不如说是与阿父有关的一众熟人?。阿母从前?刻薄,我不恨她,三郎和四娘有心亲近,我也不觉得欢喜……不知?为何,我对他们总是感觉很平淡,大概是因为,我这人?天生?就心肠冷硬的缘故吧。”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