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皆茫茫,不知该往何处而去。
“东边!”韶音急中生智,那?伙鲜卑人自西?方而来,长生道贼人之前?是往南边走,北侧是滚滚江水,只有东方可行,东方是京口的方向。
王微跑了没?几步便露出不支之态,韶音只得与他轮流背负谢候。重伤昏迷之人犹如一块巨石,压得韶音几乎呕血,她的牙齿早已被鲜血浸染,若非死死咬着舌尖一点,靠着这股锐痛支撑,只怕她早已倒下。
俩人提着一口气跑出几十步,到了一处缓坡顶端,前?方忽然现出一片苍绿,原来这林子的尽头有一座山谷,若是能撑到那?里,借着山间岩穴和草木遮掩,他们三个或许可以躲过一劫。
“快走!”
韶音咬着牙将谢候往身上?耸了耸,头也不回?地朝着山谷而去,他们谁都不敢回?头张望,这山谷已经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然而,后方两伙人的打斗很快就分出了胜负,鲜卑人占了上?风,已经分出四?五个人向着他们这边追了过来。
“谢女止步!”一人操着生硬的汉话朝着她高喊,一直冷箭破空而来,嗖地射入她面前?的树干之上?。
韶音的脚步顿住,缓缓回?眸,正对上?一张拉满的弓,其上?一枝寒森森的箭矢已瞄准了她的眉心。
那?胡人语气生硬地继续道:“跟我们走,不杀。”
“你们认得我?”
那?人不再说话,弓箭仍瞄着她。
午后的林间静悄悄地一片死寂,黑衣的鲜卑人无声地围上?前?来,韶音胸口那?只一直支撑着她的青玉玦不再滚烫,变得和她的心一样冰凉。
牙关一松,韶音重重地委顿到地上?,王微之急得伸手拽她,她的身体却已经和谢候一样沉重了。
从船上?到江心,从登岸到此刻,不知有多少?次命悬一线,多少?次堪堪与死亡擦肩而过。她使出了浑身解数求生,自始至终未得到一刻喘息,哪知才?出狼窝又入虎口,此刻已经再无力?气挣扎了。
绝望之际唯余疲惫,鲜卑人劫持她做什么,是为了要挟阿父还是要挟李勖,她都无暇去想了。
拖延也无用,李勖一定是不会来了,他连临行送别都不肯,自是已对她心灰意冷,如何还会追来。即便阿筠阿雀她们能活着回?到京口报信,只怕她那?时也早就被胡人掳到天涯海角去了。
胡人将谢候架起?,弯刀架在她和王微之的脖子上?,驱赶他们往回?走。
韶音的目光落到那?蒙着黑纱的胡女身上?,直觉此人在哪里见过,这伙胡人之所?以认得她,大抵就是因为这胡女。
“救我阿弟,”她朝着胡女嘶声,出口的声音实则低如蚊蚋,眼前?突然一黑,下一刻陷入昏迷之中。
那?胡女走过来探了探她的鼻息,之后又用胡语和领头的俊美男子说了句什么,那?男子略一点头,随后便有人解开谢候的衣襟,往他伤口上?撒了些药粉,给他进行了简单的包扎。
王微之皱眉看着这一切,心中猜测着这些胡人的身份和意图。
忽然,那?胡女手一摆,众人齐齐噤声,只见她跪伏到地上?,似在侧耳细细聆听?什么,紧接着神色遽变,做了个躲藏的手势,众胡立即挟着韶音三人躲避到一方灌木丛生的土丘之后,之前?倒地的刀疤脸和拐子也被他们拽到此处藏匿。
一张张包银柞木弓拉出吱吱的声响,搭着箭簇悄悄从灌木丛里探出,寒光闪闪的箭矢对准了山谷方向。
杂沓的马蹄声愈来愈清晰,至近处隐如雷声轰鸣,这么多的人马,不是州府官军便是北府军!王微之心神一震,还未来得及高呼,胡女的弯刀已划破了他脖子上?的油皮,眼神阴狠,威胁他噤声。
前?方轻骑兵自缓坡后现出身形,这是自京口出发?前?来搜救李夫人的第四?只人马,汗血宝马载着一位身材高大的年轻将领行在最前?。他一挥手,整个队伍立刻停止了行进,密林再度恢复沉寂。
这将领眉目森然,眸光犹如空中盘旋的鹰隼,锐利地向着这边扫射而来。
王微之直觉此人便是李勖,那?胡女似是感受到强烈的威胁,手中弯刀压得更紧,灌木丛中隐藏的弓箭已拉到极致,柞木发?出了极其细微的吱嘎之声。
……
王家楼船扬帆后不久,便有一艘双头连舫悄悄地尾随其后。
孟晖遵照李将军的吩咐撤去了桅杆上?的牙旗,远远地缀行在后面护送,只等着到了桃叶渡便悄无声息地回?返,绝不教夫人发?现他们的行迹。
楼船行进缓慢,他们便也随着放慢了速度,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哪知凌晨过后江上?突然起?了大雾,能见不足一射之地,这楼船便给跟丢了。
长生道之乱平复后,京口自建康的水域一直太平无事?,是以孟晖起?初并未有多着急,只教棹卒依原速行进。然而大雾之中,上?游竟接连有女子的衣衫随波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