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能勉强活命,若是在别部?,他们失了家中的顶梁柱,又没?有别的进项,就算没?病没?灾,饿也?是要饿死的。人太多?,帮不过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韶音叹了口气,迈步进了一户张晒渔网的人家,方才转过墙角,迎面便被?一团黑乎乎的影子撞了个?正着。
那影子抬起脸来,活脱脱就是个?脱了水的豹儿,生慌慌的黑眼珠,皲裂的黄脸蛋,被?鼻涕腌得发红的人中,拽着洁白裙摆的油黑小手,正是韶音最讨厌的小孩模样。
第044章 第 44 章
这?小孩一头撞在韶音的腿上, 仰着张不甚讨喜的小脸呆呆地看?了韶音一会儿,撒了手就往回跑,边跑边大声叫道:“阿母!”
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妇人?闻声疾走出?来, “阿母在呢, 雉奴怎么了?”
叫稚奴的孩子牵住她的衣角, 指着韶音大声道:“新妇来了!码头上瞪人?的新妇!”
韶音哑然失笑,原来他便是迎亲那日被吓哭的小孩,怪不得看?着有几分眼熟, 倒还真是有些缘分。
妇人?看?向韶音, 眸中划过一瞬的惊色, 待看?到?了她身后的温嫂, 面上顿时现出?几分亲热来,“原来是温家阿嫂和几位夫人?过来了”,说着牵着孩子走上前来, 到?韶音跟前跪下行礼, “民妇胡氏见过李夫人?,孩子小不懂事?,一时冲撞了夫人?,还请夫人?恕罪。”
一个头磕在地上,头顶包着的蓝帕子洗得发白, 脑后髻上露出?一截光溜溜的木簪。肩膀上对称缀了两块补丁,针脚细密, 只是缝合处又?添了新的磨损, 看?着过不了几日又?要摞上一块新的补丁了。伏在地上的双手粗糙黑黄, 指甲修得虽短, 其中亦有黑泥。
日日做苦活之人?是没办法时刻保持双手白嫩干净的,这?妇人?如此, 已经是个极勤快利落之人?了。韶音虽不喜欢她那孩子,对她却观感甚佳,因便笑着说无妨,亲手将她扶起。
温嫂为韶音介绍,“阿胡的丈夫原是军中一位伍长,前年打长生道战死的,撇下这?么一对孤儿寡母。她娘家不在京口,如今早零落四散没了往来,夫家也没人?帮衬,家里日常就全靠她一个人?撑着。她是个要强的性子,一个人?赁了两亩水田种不说,农闲时还去江边打渔,之后到?再?运到?镇上贩卖。”
说到?这?里,温嫂语气?里透出?一股相惜之意,“夫人?有所不知,打渔可是个力气?活,每天?寅正不到?就得起来,一个人?到?江边下饵、铺网、收网,之后还得自己?挑着到?集市上卖,这?一套下来,寻常男子都招架不住,她一个瘦伶伶的妇人?却每日不落,实不容易!就因为这?个,这?附近的人?都管她叫拼命胡娘!”
韶音微笑与胡氏点头。之前在外头就已经看?出?她家齐整,旁人?家门口的阴沟都流淌着潲水,里面堆着腐皮烂叶,沤得臭不可闻,引了一大群绿油油的苍蝇嗡嗡乱飞。这?家却通得干净,院子也拾掇得整齐,屋中虽是家徒四壁,仅有的几样摆设却无不擦得锃亮。
窗前土墩上还摆着一盆叶子油绿的九月菊,晾衣绳上的粗布衣衫随风轻扬,阳光下透着一股清爽的皂角味道。
走了这?么多家,韶音已看?得两眼发黑,这?家却令她眼前一亮。
造化弄人?实苦,得过且过亦情有可原,正因如此,胡氏这?股子向上的韧劲才显得难能可贵。
胡氏全无半分自怨自艾之色,听温嫂夸她,只笑着接了一句“苦命之人?,不拼命哪行”,接着便抱了一口大釜进来,从缸中打了水淘洗杯盏,为韶音一众上茶。
虽已将用?饭的陶碗也取出?来了,检点人?数,还是少了一只。胡氏用?围裙擦手,笑得局促,“实在是失礼,李夫人?宽坐,容民妇去邻家借一盏来。”
阿筠阿雀得了韶音的示意,急忙拉住她,阿筠道:“夫人?莫要麻烦,我家夫人?今日过来也是想看?看?家里有什么缺的,若要因此叨扰,那便是我们的罪过了。”
胡氏连连摇手,“什么都不缺!蒙李将军体恤,那口子人?虽已经去了,我们还是每月都有银钱拿,民妇已经十分知足了。”
她说这?话时神情焦急,满脸都是赧于受惠之色,绝非假意推拒,这?也是韶音先前去了那么多家不曾遇到?过的。
所谓贫贱不能移大抵便是如此,韶音不由对这?位素昧平生的妇人?心生敬意,略坐了一息,问过了田地的收成和打渔的进项,临走前教阿筠给了她两千钱。
胡氏被这?数目惊到?,说什么也不肯收,温嫂也无法,韶音便笑着劝道:“我知阿嫂要强,便是没有这?银钱也能过得很好,只是日子还长,谁能保证没个小病小灾?更何况你还有个孩儿要养,多了分积蓄便多了份心安,莫要再?推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