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欣悦得紧。
韶音不由莞尔,一时想象不出温柔端雅的阿泠打趣冯毅的模样。
阿泠提到冯毅,似乎有一箩筐的话可以说,几页纸也写不完,终于写到将结束时,方才笔锋一转道:
“……送亲之日,十?二郎言九郎生?病之语并非托辞,彼急火攻心?之下一病不起,缠绵病榻一连月余。虽有心?相送却无力成行,阿纨其谅之。所幸近日已?大?好,一切如常,勿念。代问妹婿安,盼复。”
急火攻心?,一病不起。
韶音的手不觉将信纸的边缘攥破,一颗心?也被自己攥得生?疼。
她呆看着这八个字,不知?李勖已?走到了身后。她教导有方,要?求严苛,他便也不敢有负教诲,近日已?识得了许多字,寻常书信往来?不在话下。
不过一瞥,便将信件末尾这几句话看得分明?。
第042章 第 42 章
昏黄的日色柔和了她白日里耀眼的明丽, 令她看?起来多了几分娇怯的柔色。腮边那?滴泪欲落不落,踟躇着像是在洞口犹豫的小蛇。
李勖心里想着温衡那?个以逸待劳之计,手?指动了动, 最终什么都没有做。
日落, 月升, 烛火熄灭,纱帐落下,夜静无声。
此时的京口温度宜人, 不凉不热。李勖谨慎地?靠着外侧而睡, 为?枕畔之人让出了大块床榻, 她手?脚舒展地?翻来滚去, 似是仍有心意不平,冷不丁地?发出了一声轻哼。
李勖心中一动,这个“哼”大约就是蛇要出洞的迹象了。
果然, 接下来便听她娇声道:“你怎么不问问我怎么了!”
质问的口气, 细听之下还有些气急败坏。
黑暗中李勖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一勾,并不转身看?她,只平静道:“你怎么了?”
他那?宽阔的肩背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意思,韶音的眉皱得更紧,又哼了一声, “不想知道就算了!”
李勖没做声,只听她气呼呼地?又翻了个身, 随后使劲地?蹬了两脚被子, 接着便一下下地?抽起了鼻子。
“我没有不想知道”, 李勖伸臂将她翻过来, “怎么哭了?”手?探过去,满脸的湿意。
她打掉了他的手?, 双手?捂着脸呜呜咽咽地?控诉,“都怪你,都是因?为?你!”
李勖被她指责得有些莫名,在心里反省了一通这几日的经过,到底没想出个头?绪,只得小心询问:“我做了何事惹你如?此生?气?”
她听了这话哭得愈发委屈,虽一句话都不说?,每个音节却都是“你自己不知道么,你还好意思问!”
李勖叹了口气,“是我不好”,轻轻揉了揉她乱蓬蓬的脑袋,“你若是实在难受,我便将肩膀借你用用,好么?”
她的抽噎停了一瞬,抬起一双朦胧的泪眼诧异地?看?着他,鼻尖和嘴唇都哭得绯红。李勖垂下眼帘,轻声补充道:“就像上次那?样,没有别的意思。”
韶音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又哼了一声。
李勖一时拿不准这个哼的意思,便试探地?将手?放在了她的肩上,她不用他用力相?拥,自己便翻滚进了他的怀里,脑袋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用他胸口薄薄的中衣蹭起了眼泪和鼻涕。
被他这样抱在怀里,韶音忽然便觉得好受了许多。
李勖的手?臂僵硬地?维持着一个松松的环抱,温先生?的“徐徐图之”和“稳扎稳打”支撑着他,他不敢将她搂得太?紧。
“近日军务繁忙,总是早出晚归,一时疏忽了你,实在对不住。”李勖的嗓音听起来有些低哑,“我哪里做得不对,你告诉我,往后我会改的。”
“没有”,怀抱中人鼻音浓重,听着委屈极了,“要怪就怪你太?好了。”
李勖琢磨这话的意思,一时不知该不该欢喜,只好诚实道:“我不明白。”
韶音咬着唇在他怀里蹭了蹭,“你还欠我一个条件呢,我若是说?了,你可不能不理我。我在这里连一个能说?心里话的朋友都没有,四?娘太?小,阿筠和阿雀也不能完全懂我的心意,只有你一人可以说?这样的话。”
话落之际,脑后的发被人轻轻地?抚摸,他的下颏垫到了她的额上,胡茬略有些扎,“嗯,说?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是好了。”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口齿清晰地?讲述心事。香囊中的独活草,阿泠表姐的信,此际的种种不适,往后的一应担忧,闺中的无忧时日,郎艳独绝的王氏九郎……她毫无隐瞒,一桩桩一件件说?给他听。
李勖静静地?抱着她,终于明白她方才在哭什么,原来她还没有放弃离绝的念头?,还在回与?不回之间、在自己的夫君与?表哥之间犹豫不决。
她拿不定主意,竟然还想向他问计!
这太?荒唐了,她若是帐下一员,胆敢临阵犹疑,还大言不惭地?坦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