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显是将车外那些零碎的?闲言听入了耳,此刻正暗暗得?意着。
李勖莞尔,“满意了?”
韶音眼波横睇向他,自是眉开眼笑:“这算什么,既要做戏便要做足了,咱们是去他府上探望不假,可也得?教他们知道,咱们这是屈尊移驾,可不是热脸倒贴!”
今日一应车马物件、随行人员俱是她的?安排,李勖素性不爱交际,无事鲜少到旁人府上拜会,于这些明面内里的?排场礼仪事更是不怎么放在心上。
韶音却不同,她在闺中时可是个宴饮交游的?行家里手,在建康时是日日都闲不住的?,镇日里不是在哪座皇家园子?里投壶射覆,便是在哪个士族府上品酒赏花,于这些礼仪应酬之事自是十分地?得?心应手,谁家老夫人过寿辰,谁家祖上三代有何避讳,谁家的?女郎和?谁家的?郎君好过又闹掰了是以?不能同席……这些事桩桩件件都在心里,从不出错。
浙东乱起之前,她每年?夏日都要乘着雕漆彩绘的?画舻前往会稽避暑,自登舟解缆的?一刻起,通宵达旦的?宴饮便开启了,丝竹管弦之声顺着江水一路流淌至若耶溪畔的?春在堂,停船靠岸后接连数月不休。
远近的?年?轻郎君和?女郎莫不以?受邀赴宴为人生幸事,而?她这位春在堂主人亦乐在其中,每日都能想出翻新的?花样?并乐此不疲。
初到京口?,一来是还不习惯,那股陌生的?新鲜劲还没过去,二来是人生地?不熟,也无什么人可以?招待来往,她便也暂时歇了燕饮的?心思。日子?一长,那股陌生之感一去,便不由得?怀念起从前的?时日来,心里痒痒得?紧。
此番入赵府,虽说是为了打探上官风的?行踪,却也不妨当做寻常赴宴乐上一乐,韶音为此颇是兴奋,很?想见识见识京口?宴会的?别样?风俗。
李勖岂不知她心中所想,有心嘱她几句,见她如此兴致勃勃,便也不想扫了她的?兴,只道“赵府虽不是龙潭虎穴,却也没什么好玩的?”,她朝着他皱鼻子?,他便一笑缄口?,待她问时方?才一一解答。
李家的?马车自赵家老宅正门而?入,停靠在前庭车马房里,萧墙处早有赵勇这边的?女眷和?下人迎候。昨日从荆姨母处得?知李家今日过府的?消息,料到李勖必会先来这边拜见赵勇,因就早早准备下了。
不过,赵府众人实是没料到李家会一下子?来这么多人。
李勖只带着卢镝一人进来,教其余侍卫尽在门房候着,也算是合礼,可那谢女身?后跟着的?可不止一个两个,而?是一下子?来了十多个,这些年?轻的?婢子?个个都是华服丽妆花月容貌,行走起来仪态万方?,那表情也说不上是矜持还是自傲,只是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大驾光临的?意思。
侍女如此,她们的?女郎自不消多说,众人早听闻此女貌若天仙,如今终于得?见真人,方?知传言未有一字夸大,谢女之美实如中天丽日,夺目逼人,令人不敢久视,偏偏一见之后再难忘怀,忍不住一看?再看?。
韶音早知自己的?美貌,对陌生人乍见之惊亦习以为常,从二门至正屋一路,她缓步从容打量这座府邸,越走越是忍不住升起一股鄙夷之情。
赵勇的府邸虽也宽敞华丽,有彩绘雕梁、青砖墁地?,庭中也栽种着各色名贵鲜花,缸中养着数尾游鱼,可是每个角落都透出一股不谐的俗气之感,仿佛是久贫乍富之人将那鲜艳的?衣裳和?首饰尽数往身?上堆,怎么看?怎么不伦不类。此地?虽富,倒还不如李家那小宅院看着教人舒心。
一行人入得?堂中,赵勇本欲起身?下榻相迎,却见谢候跟在李勖身后进来,腰间悬佩之剑泛着宝玉的翡光,端的?是晃人的?眼睛,他面色一冷,屁股便也跟着沉了下去。
韶音头一次见到这位名声在外的?北府军之主,自是将他这番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心中不由玩味。
早上出门时,谢候曾犹豫要不要佩剑,一来巨光是祖父旧物,一直悬挂于祖宅正屋,乃有祖上荣光递继之意,并不适合给他个人佩戴;二来,他已知姐夫与赵勇之间的?紧张,不想因此剑再生事端,为姐夫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可韶音却说,我们自家之物,自然是想佩戴就佩戴,岂有顾忌那强盗的?颜面而?缩手缩脚之理。
谢候仍不踏实,转而?又问李勖。
李勖则淡淡道:“宝剑若不出鞘,便与废铜烂铁无异,必然重蹈为人所夺的?覆辙。”谢候当时听了这话许久未曾言语,出门时已将巨光擦拭一新,明晃晃悬于腰间。
……
赵勇面露不快,李勖只作未觉,仍携着韶音的?手上前两步,微笑道:“伯父安好,李勖早该携内子?和?妻弟前来拜见,迁延至今实在不该。今日贸然叨扰府上,略备下几样?薄礼,还望伯父笑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