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宫侑开始帮我整理发型,拿着小梳子一点点帮我把头发捋顺。他动作还是很轻柔,这种不协调感和刚刚他替我缠绷带一样。我大脑又开始神游,想着反正马上上场之后头发又会变乱且被汗水打湿,这种行为的意义到底在哪里。
但可能对于每天早上都要在厕所里面坚持做出完美发型的宫侑来说意义重大。
及川也是,并且及川他真的会化妆,可怕。
我本来以为宫侑已经玩够了,没曾想到他又不知道从哪掏出一瓶发胶,在我的目瞪口呆之下就往我头上喷,一边喷一边还嘴里抱怨这个牌子不好用。
“我不知道侑你喜欢玩化妆游戏。不像个男孩子呢。”
在宫侑气的跳脚之前我探过去搂住他的脖子抱了一下,打断了他的发怒前摇,然后飞快跑走。
“茂木前辈……谢谢你的梳子和发胶。”我硬着头皮把宫侑那个傻蛋借的东西还回去,不想去管对方慢慢揶揄和八卦的眼神,以及围绕着整个休息室里的粉红泡泡气氛,当然除了黑川,她全身围绕着黑气。我这时无比感谢自己不笑的时候生人勿近的气息,让新山女子的大家还是没有胆子过来当场调侃我。
下午的比赛隔壁是东京对熊本,我们这边宫城对冈山。果不其然,队伍采用新山女子全体正选队员,黑川被换下,我则是救场发球员。
现在的黑川已经不会心怀绝望和愤恨,她平静地接受这个决定。
上场前,茂木队长拍拍我的肩膀对我悄声说:“收起你那个不吉利的表情。”
“后辈就好好看着前辈,见证不败女王的风采。”
我没敢说前辈你说的话好中二,我听得好尴尬。
小野监督往这边瞥一眼,茂木前辈马上站直,恭敬地朝小野监督点点头,然后转头组织队员们准备上场。
厮杀5局,最后3-2,宫城县挺入决赛。隔壁同样5局大战,最后胜出的是东京代表团,也来自枭谷学园。信高倒是并不一定会上场,她一年级,目前还是替补二传。
决赛是一场硬战,如果我不上场的话,新山女子主力赢的概率并不高。只是走到这一步我实在是不想放弃,我态度强硬地对赤平教练请求明天让我上场,哪怕伤口会再次裂开也无所谓,反正这次比赛之后我很久都不会参加大型正式比赛,我有很长的时间去恢复。
我和赤平教练的拉扯很久,最后她终于松口,但是我依然不能打全程,最多上两局。
这是宫城代表队,以及新山女子很久都没能踏入的决赛场地,所有人激动又紧张,时而觉得周围环境格外喧嚣,时而又仿佛一切都往后退去,赛场上是如此安静,安静到只能听见血管里唰唰鲜血飞快划过的声响。
我们做好拉锯战的准备,我捂着自己依然帮着绷带的左手,想着自己一定要发挥出自己的全部,不能掉链子。
热血冲昏头脑,连眼眶都发热。
想要赢下来。
直到。
我站在网前,看着枭谷学园的ACE痛苦地跪倒在地,她久久无法站立,只能双手捂住自己的右眼。
宛如瞬间掉入冰窟,那些滚烫的东西都离我而去,我站在场上格外抽离。
东京代表团的大家涌上来,围着那位受伤的主攻手,甚至有低年级直接抽泣。事实上那位ACE也在哭泣,眼泪毫不停歇掉在手上、掉在衣服上、掉在地上。她站不稳,需要别人搀扶,她哀嚎着,哪怕观众席上已经吵得几乎要盖住她的声音,我却还是能够听见。
非常清楚地听见。
“我看不见,我的右眼什么都看不见。”她对着教练哭泣着。
我转过头,望向扣下快攻的二年级副攻手长谷部,她呆愣在原地,嘴里念叨个不停,我还是可以听见。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突然有人扯住我们两个的手臂,把我们往后拉。是赤平教练,她无情绪却平稳有力的话语此时却成为最佳安慰剂。
“不是你的错。”
“这是常有的事。”
枭谷ACE退场,她的右眼一直都没有恢复,只能最后送往医院。
随着她的退场,东京队伍的气势也一泻千里。她们的心思不在这里,她们的脸上僵硬又抽动的肌肉暴露出隐藏之下的担忧和惊恐。
我们最后赢得冠军,只是我没有想到是用这种方式。
我一点都不高兴。
拿到冠军的时候,大家都很开心,哪怕是长谷部也恢复心情,和大家共享荣耀。只有我好像被困在那个球场上没有离开,黑川偷偷问我怎么了,我说不出话,我也不知道。明明扣球打到别人的也不是我,被别人的扣球打到右眼的也不是我。
颁完奖,我看见在场外等我的宫侑。看见他我安心一些,好像终于能够离开那个球场,双脚落入实地。所以我上前再次抱住他。
“怎么了?没受伤吧?”宫侑因为我怪异的表现而十分担心,我只是摇摇头。
“可能刚刚有点被吓到。”
宫侑“啊”了一声,然后像给猫顺毛般摸摸我的后脑勺。
然后我岔开话题,想和宫侑随便聊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宫侑也顺着我的台阶往下走。他搂着我的肩膀,我们两个靠墙说话,因为马上我和他都要启程回到自己的家乡,下次见面需要再隔两个月。
“今年JOC的时候阿雀你能不能给我送花?”
“……一定要这样吗?”
“喂!去年我不是给你送花了吗?”
“欸——”
我痛苦面具,但是宫侑纠缠不清,所以我最后还是答应。
然后宫侑开始数数。
“等我上高中之后,那就是IH,国体,春高……能见面的次数也太少了吧。”
他郁闷的表情很有趣,我勾起嘴角晃晃他的手指。
“好想快点高中毕业。”
“你国中都还没有毕业,早得很。”
“毕业之后见面的几乎就会变多吧。虽然俱乐部可能不再同个县……”
宫侑嘴里念叨着我从来没有想过的、遥远的未来。
“不过不要紧,反正到时候肯定都是在外面租房子,或者我们可以在折中的地方租一套公寓……”
越来越离谱,我没忍住笑出声。
“你想好多。”我把第一想法脱口而出,并且没觉得哪里不对。
“那么遥远,我们到时候还在交往中吗?”
我笑着摇摇头,没有发现此刻宫侑凝固的表情以及瞬间紧绷的气氛。
“你什么意思?”
如此冷硬的口吻,貌似平静的语气下是飞溅着并且即将喷发的岩浆,我从来没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