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浪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觉得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复苏起来,痒痒的,又带着一丝一丝的疼痛,叫他觉得不太痛快,可说不出来为什么不痛快。
这种感觉有一点儿像他头发变白的时候,又不完全相同,更像某种东西在他的身体里生长着,他却无可奈何。
“要是更贪心一些呢?”千雪浪问,“要是,那个人就是你呢?长相厮守,放弃飞升。”
任逸绝猛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一时间有点笑不出来了,神色空白地看着他许久,看上去并没有高兴,反倒更像惶恐与痛苦。
千雪浪隐约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非常残忍的话,可幻想一场美梦,难道也这般残忍吗?任逸绝何时变得这般胆小了。
“我天生早慧,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母与子是怎样的关系了。”任逸绝的笑容消失了,突然提起另一个话题,“我知道母亲一定耗费了许多气力才生下我,我知道一个女人在怀孕的时候是怎样脆弱,于是师父不在的时候,我常常会想,我是否值得呢?”
千雪浪什么都没有说。
“法术练得不好,总是满脑子的歪脑筋,又那样暴躁,师父管束我许久,他从没有生气过,可我常常会想,为什么我不能更听话一些呢?为什么我不能控制自己,总是会伤到别人呢?母亲要是醒来,见到自己辛苦生下的孩子这样调皮捣蛋,一定会很失望。”
这显然说的是任逸绝小时候暴露半魔本性的事,千雪浪忍不住道:“为什么要这么想?”
“师父也这样说……他说只是因为魔气的缘故,他说封印之后就没事了,我那时竟然真的相信了,可是我体内的并不是魔气,我就是魔。”任逸绝颤抖着声音说道,“那些暴怒,那些嫉妒,那些贪婪,就是我的本性,不是别的什么原因,不是……不是被迫的,它们就是我心底的声音。”
真是个乖孩子。
千雪浪忍不住想道,他从没有见过任逸绝小时候的模样,可能想象得出来那一定是个很乖很乖的孩子,去压抑自己的本性,去做这样一个好的人,一个温柔的人,怎么还会嫌自己做得不够呢?
“我自然也想过,要是玉人陪伴我留下,再也不去想别的事了,那当然很好……”任逸绝道,“可一想到这些事,就算不去想天魔,不去想更多的麻烦,只有我跟玉人。我要是又变成那个样子了呢?突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凶性大发,强迫玉人做一些不喜欢的事。就算再也不会变成那样,可我要是变得更贪婪,不再像现在这样能说很好听的话,装得很豁达大度……”
“那时候,玉人要是后悔了呢?后悔为我放弃一切,后悔选择我,发现自己看错了人,觉得很伤心,很难过,很失望,那该怎么办呢?”
千雪浪想了想,忽然伸出手去捧住了任逸绝的脸,雪白而冰凉的手指滑过他的耳廓,低声道:“闭上眼睛,不准看我。”
任逸绝呆呆地看着他,直到千雪浪皱起眉头,才慌张地闭上眼睛,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唇上微微一凉,很快就热了起来。
有那么一会儿,任逸绝才意识到千雪浪在吻自己,那吻很柔软,像含着花瓣一样,可惜一触即分,他的唇上很快冷却下来,几乎有些失落地往前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