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雪浪道:“真是贼人,你还会追上去?只怕先来找我一道了。”
任逸绝不禁纳闷:“我本领也没这么低微吧。”
“你不是本领低微,是生性谨慎。”千雪浪道,“寻常贼人怎敢在城主府中疾奔,何况又是大雨,崔玄蝉都没发现有敌人潜入城主府中,定是府中之人。”
任逸绝瞧他把话说透了,顿觉乏味,悻悻道:“确实如此,喏,那贼人就在床上躺着呢。”
“他怎么了?”
任逸绝拧干帕子,给床上的崔景纯轻轻擦了把脸,又洗过手,挽着袖子开始拆油纸:“像是跟家人吵架了,心神大乱,半夜跑出来,浑浑噩噩地游荡在街上。我见他不愿意回去,就带他来此了。”
千雪浪见他一包包拆开,摆放桌上,才知不是给自己买的。
这念头起得突然,千雪浪并未多想,又很快在脑中消散去了,只是静静注视着任逸绝。
这个人有时候是很讨嫌,可有时候又很讨人喜欢。
最重要的是,任逸绝是个好人。
千雪浪当然明白,任逸绝的性子与想法并不算是纯粹的正道,就像是他利用鹤云涛那样,就像他琢磨崔景纯身上的好处那样,就像是他欺骗殷无尘那样,更甚至任由崔玄蝉误解身上的魔气那样,这绝不是正派会做的事。
他性子里是带着些邪气的,可那也没什么,天底下这么多条路,本来就是让人走出来的,谁又敢说自己走的一定就是唯一的正路。
任逸绝的心甚是宽敞,会爱他见到的每个不那么坏的活人,死了的就不再牵挂,可活人就千方百计救下。
他在这条路上,从未有过迟疑,从没什么犹豫。
纵然对着自己,他也生怜。
千雪浪很清楚,自己对任逸绝并不算好,可这世上若还有人爱他,想来也只有凤隐鸣与任逸绝。
凤隐鸣与他结交多年,二人有份友情在,任逸绝与他又没什么关系。
是任逸绝慷慨,对人人都存着一点好意,他担忧怜爱自己,与担忧怜爱床上的崔景纯是一模一样的,并没有什么分别。
足见这人是很好很好的。
雨后凉风带着一点潮意,吹动满院生香,这般轻轻地飘进窗来,唤醒床上人。
崔景纯干涩地眨了眨眼,人已醒了过来,精神却仍是木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懒得起身来洗漱,也不知要做什么。
“醒了?”任逸绝走到床边柔声问道,“吃些东西么?”
崔景纯挪动脖子,听得如此软语,眼睛不由一红,可没什么胃口,只能婉拒:“多谢……我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