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王翠娥第二次见到裴直的眼泪。
她刚嫁到裴家的时候,就觉得裴直像是一头不通人性的怪物。
很少说话,没有情绪,看人的眼神与动物无异。
难怪他爹不喜欢他,知道自己虐待他也只会冷眼旁观。
她不给他吃饭,让他干家里所有重活,裴直连个反抗都没有,更别说眼泪。
直到有一次,王成说了不该说的话,惹到了他。
小小的身躯,像一只失去神智的蛮牛,扑到王成身上撕咬,扑打。
流着泪咬住王成的脖子,差点把大动脉咬断。
那次,王成丢了半条命。
王翠娥一直以为裴直不会哭,那次后才觉得,他似乎是有情绪的。
只是从不外泄。
今天是她第二次见到裴直的眼泪。
如果不是江舒窈拉着,他真的会泯灭人性,将她儿子活活打死。
怪物,他就是个怪物。
王翠娥意识到这一点,头晕目眩,一屁股跌坐到长椅上,久久无法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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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
裴直端着粥推开病房门,听到一阵细密难受的咳嗽声。
舒窈醒了。
昨天晚上喊得太厉害,醒来便觉嗓子疼,口干舌燥。
裴直倒了杯干净的水递过去,舒窈没接,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光了。
舒窈看向裴直,他眼眶很红,嘴唇干涩起皮,一看就是守了一整晚。
“你一直没睡吗?”
裴直没回答,哑声说:“你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
舒窈摇摇头,闷声抱住裴直,脑袋栽进他怀里。
裴直愣住,任由她抱着,克制住回抱的冲动。
“赵启铭已经报警了,王成会坐牢,王翠娥是帮凶。”
他努力保持平静,沉声说:“你放心,我不会放过他们。”
坐牢是代价最小的赎罪,还不够。
他要王成一辈子活在恐惧里,体会江舒窈受到的痛苦。
裴直已经做好和他们纠缠一生的准备。
从前,他觉得自己孤身一人,有吃有穿就够了。
直到江舒窈出现,他第一次有了想守护的人。
想买车买房,去大城市打拼,让江舒窈过上最幸福的生活。
他一点都不觉得累,只觉得日子有了盼头,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可他的喜欢,只会给人带来灾难。
于是裴直又死了。
在他习惯于面对死亡后,终于从躯体里抽丝剥茧,体会出了两个字——放手。
当年打开房门枷锁,送他母亲离开,是放手。
现在与江舒窈撇清关系,把她赶回城里去,也是放手。
裴直亲吻着舒窈的发丝,努力嗅着她的香气,试图留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靠近舒窈,他的身体本能地绷紧,想抱住她,亲吻她,可抬起的手,却再也落不下去。
挣扎间,裴直听到自己颤抖痛苦的声音。
“窈窈,你回城里去吧。”
她不属于石崖村,也不属于他。
美丽娇气的花朵,应该生长在广袤无垠的天地间。
可他舍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