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州城西,挖开的暗渠入口像一道巨大的伤疤,但周围的气氛却不再只有泥泞和汗臭。
几个汉人士兵抬着一根沉重的木桩,号子喊得有气无力。旁边一个裹着头巾的阿诗勒部士兵看到了,叽里咕噜说了句什么,也走过来搭了把手。
领头的汉人士兵愣了愣,随即咧嘴笑了下,用不标准的草原话喊:“用力!”
阿诗勒部士兵也跟着吼了一声,几个人合力,木桩稳稳地抬了起来。
不远处,赵老头拄着他的木杖,正指挥着人往清理出来的暗渠里运送沙袋和木板。
“慢点!慢点!下面滑!”
“那边!砖缝松了,用碎石和泥先填上!”
老头子嗓门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士兵们,不管是汉人还是阿诗勒部的,都竖着耳朵听,手底下不敢怠慢。
这些天柳逸尘的故事,像春风一样吹遍了朔州城的大街小巷。
茶馆里,说书先生的惊堂木一响,底下就有人喊:“先生,今天还讲王爷请赵老爹治水那段不?”
“讲!怎么不讲!话说那赵老爹啊,往泥坑边一站,那眼睛跟鹰似的,唰唰两下就看出了门道……”
故事越传越神,但老百姓关注的点悄悄变了。
“听说了吗?挖渠的时候,塌方差点砸到人,是个阿诗勒部的百夫长把一个汉人小子给拽出来的。”
“真的假的?”
“我三叔就在那干活,亲眼见的!说那阿诗勒部的头头自己胳膊都划伤了。”
“嘿,这帮草原人,也不是个个都凶神恶煞嘛。”
“都是给王爷干活,一条船上的人了。”
这种细微的变化,像水滴一样,慢慢渗透到城里每个角落。
巡逻的阿诗勒部士兵走过,以前低着头的汉人百姓,现在偶尔也会抬眼看一看,眼神里少了点恐惧,多了点别的什么。
府衙。
陈默站在周允面前,脸上带着点轻松。
“主公,柳先生这招‘文化输出’,效果拔群。现在城里民心稳多了,连带着兵营里,汉兵和阿诗勒部兵的摩擦都少了不少。”
“工地那边,赵老头他们指挥若定,进度很快。暗渠里面清理出来的淤泥堆成了小山,渠壁的加固也在同步进行。”
周允正在看一份新绘制的朔州地下水系草图,闻言嗯了一声。
“柳逸尘人呢?”
“刚从城里回来,正在外面候着。”
“让他进来。”
柳逸尘很快走了进来,一身青衫,看着比之前多了几分干练。
“主公。”
“城里的风向,你都听到了?”周允放下图纸,看着他。
“听到了,”柳逸尘微微躬身,“百姓现在谈论的,不光是主公的‘慧眼识珠’,也开始关注汉人和阿诗勒部士兵在工地上互相帮衬的细节了。”
“很好。”周允手指在桌上点了点,“舆论的引导,要像控水。不能只挖一条主干道,还要有无数细小的支流,润物细无声。”
“下一步,重点是什么?”柳逸尘问道,眼睛里闪着光。他喜欢这种运筹帷幄的感觉。
“合作。”周允吐出两个字,“多挖掘一些汉人和阿诗勒部士兵并肩作战、互相帮助的故事。可以是城防巡逻,可以是日常操练,也可以是这次挖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