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
张老财府邸,密室。
油灯的火苗跳动,照得墙壁上人影晃动。
张老财搓着手,身体微微前倾:“几位上差,那话当真吗?周允那逆贼……真要带着东西跑回草原?”
矮胖的李四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错不了,白天在街面上听了一耳朵,不少人都在传阿诗勒部那些大头兵,嘴里也在骂骂咧咧,说什么天冷了,想家了。”
旁边高瘦的胡风乔接口:“我们找了几个对周允有怨气的旧官吏,他们也说,周允跟延利可汗为分金银的事,脸都快撕破了,还听说周允偷偷摸摸让人往城外运了好几箱东西。”
张老财一拍自己的大腿,发出“啪”的一声:“我就说嘛!一个靠着女人脸面混饭吃的废物王爷,哪来的胆子跟朝廷作对?借了蛮子的兵威风一下罢了!朝廷的大军一过来,他跑得比兔子都快!”
李四放下茶杯,指节轻轻敲着桌面:“张老先生这话在理。不过,要往上报,还得有更实在的东西。”
他看向张老财:“先生在朔州地界上是老人了,门路多。能不能再帮着打听打听,周允手底下的人怎么调动的,他跟延利可汗是不是真动了家伙?”
张老财把胸脯拍得“嘭嘭”响:“几位上差把心放肚子里!老朽这张老脸,在朔州城里还好使。衙门里,兵营里,都有说得上话的人。保管给几位打探清楚!”
“那就有劳先生费心了。”李四站起身,对着张老财拱了拱手,“等朔州城收回来,先生这头功,陛下那边少不了记着。”
“不敢,不敢!给朝廷出力,是咱们读书人该做的!”张老财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眼睛眯成一条缝。
李四和胡风乔交换了一下视线,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放松。
……
帅帐内。
陈默低头站在下方。
“主公,张老财那边动起来了,正到处找人递话,帮那几个探子摸底细。我们故意放出去的几个调兵的消息,还有那两场‘吵闹’,他都当真了,一五一十告诉了那几个探子。”
周允拿着一块软布,慢慢擦拭着佩剑的剑身,动作没有停顿。
“嗯。他们定在什么时候把信送出去?”
“老规矩,子时,城南那破烽火台,用鸽子。”陈默回答。
“派人看着点,别靠太近,让他们把信放出去。”周允把剑插回鞘中,发出“噌”的一声轻响,目光落在剑柄的纹路上。
“主公,真让他们把假消息送走?”陈默抬头,脸上带着疑惑。
“自然。”周允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夜风带着凉意吹进来。“我要的就是凤琴刖拿到这份信。”
“她越觉得我要跑,王有诚带兵过来的时候,胆子就越大,步子就越急。”
“她越觉得我跟延利可汗窝里斗,就越想快点派兵过来,好捡个现成的便宜。”
“这么一来,他们赶路就不会太小心,粮草、队形,八成会乱。”
周允的手指在冰冷的窗棂上点了点。
“打仗,不光是看谁的刀快。消息,人心,粮草,时机……哪个都能要人命。”
“等王有诚最得意,最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的时候,我给他准备的那个口袋,才能扎得最紧。”
陈默后背有点发凉,低下了头。
这位主公的心思,弯弯绕绕,实在摸不透。
帐篷帘子“哗啦”一声被掀开。
阿扎古丽提着个皮酒囊,大步走进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
“喂!周允!你跟他在里面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藏着掖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