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轩吹着杯上的热气,缓缓道:“陛下要我去劝劝寻芳。”
“这怎么劝?”杜明庭只觉得不可思议,“再过几日就要成亲了,现在说这些未免也太迟!”
杜云轩自热腾腾的雾气中瞥他一眼,问道:“珵美的房间已经收拾出来,你二人为何还要挤在一起睡?”
杜明庭编了个漏洞百出的谎,“我晚上教他练剑。”
“荒唐!”
杜云轩将手中茶杯向他重重一掷,怒道:“我临行前怎么同你说的?我让你照顾他,可没让你把人给照顾到床上!”
杜明庭早有准备,为了这一日他足足等了两年。
向杜云轩双膝一弯,沉声道:“爹,孩儿待他一片真心,他待孩儿也是如此,我曾负过他,那滋味当真如死过一回,我不求您成全,您就当不知晓,看不到,待回了北疆”
“我还怎么回北疆!”
杜云轩一脚将他踹翻,额上青筋暴起,“你当真叫我失望!”
这之后杜明庭被罚去跪祠堂,杜云轩房中的灯直到凌晨都未曾熄灭。
他其实早该想跟儿子谈谈自己同虞盛年的事,只是苦于无处开口,更不知该怎么开口。
一年前苏青离世,庆延帝生了好大一场病,加之北方战事频繁,他渐渐有了一种再不复往昔的无力。
故人如风中落叶,他的挚友、他的妻子、他的妹妹,就连他自己都在岁月中逐渐凋零。
回想数日前,他带使者归朝,当天夜里,阔别两年未见的君臣头一次喝得酩酊大醉。
他们有很久都不曾这般无视君君臣臣的礼数,将掏心窝子的话说得干净。
往日端坐在龙椅上的帝王,像个孩子一样抱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捶胸顿足。
他说:“朕知道这辈子负了很多人,二哥、皇后,还有你,可朕没办法啊!去年我病得快死了,你跟他们一样,只顾着催我下出兵的诏书,那时候朕有多想念皇后,可皇后,大抵到死都不肯原谅朕!”
杜云轩眼眶一热,摇头道:“阿仁,没有人怪你。”
庆延帝听罢,仿佛疯魔般抓住了杜云轩的手,字字泣血地嘶声:“大哥,我走不出来!十年零八个月了,你们都已经看淡,可我还是走不出来啊!是真的!真的走不出来!”
谁又曾走出来过呢?
杜云轩仰头看向天际,然而这里是雁归,是皇宫,这里没有草原上一望无际的星幕,没有皎洁如银盘的月亮。
这里有的只是高高的穹顶,以及那些毫无生气的雕梁画栋。
他深深叹了口气,在殷仁越来越低的哭声中依靠向了一旁的石柱,酒杯自手中滑落,“叮”的一声,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