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记得。
地面上漫上层暗红的血水,一道道湿漉漉的亡魂就浸泡在水里,抬起头,静静地望着他。
“呜呜。”
哀怨鬼哭回荡在夜空里。
但除了他,四周无人察觉。兵士们席地休息,师野弯腰拾骨,迟露白在碎石堆前转来转去,一抬头往这边看,正好看见他们两,露出抹促狭笑意。
“好可怜呀。”一个肿胀的妇人掩面在水中恸哭,“好可怜啊。”
“嘻嘻。”
她松开双手,露出缝尸娘娘那张惨白肿胀的面孔,朝着他笑起来,“好可怜啊,好可怜啊。你永远也摆脱不了我们啦。”
又传来一阵笑声。
叶蓬舟稍微侧过脸,冰冷目光中,一张裂到耳根的诡异笑脸从水里浮上来。
羊老汉的身体在水里浮动,哈哈笑道:“小仙姑可不知道你身上的秘密吧,嘻嘻,人家是青溟山上的仙人,怎么瞧得上你这棺材里爬出来的鬼小孩?”
“嘻嘻,他还不敢同仙师说实话咧。”
叶蓬舟闭上了眼睛。
逢雪专注地望着他,却并不知他在想什么。只见少年漆黑眼瞳凝视地面,沉默半晌,忽然阖上双目,太阳穴处跳动,脸色变得苍白如纸。
仿佛在尽力忍耐什么。
逢雪拧了下眉,“你若不愿,就不必说了。”
叶蓬舟低叹,“我怎么会不愿说呢。小仙姑,十五年前是大乱之年,除了沧州有大疫,其他地方也有灾荒。”
大乱之年,各地都不太平。
北有瘟疫大旱战乱,南有洪水饥荒贼匪。
饿殍满地,肚子饿得太狠,便生了水匪与盗贼。
盗贼寄居在江湖之间,倚靠地形,打劫路过行商,势头甚至压过了官府。
人们说那是“云梦匪国”,匪寨里的每个头领,皆是地底妖魔爬出,三头六臂,吃人无数。
“当真是妖魔?”逢雪瞪大眼睛,好奇问道。
叶蓬舟笑了下,视线转向一角。
那儿有站着十来个瘦长惨白的汉子。
“也没什么特别的吧,只是身体精壮一些。”叶蓬舟点评道:“有农户、有商贩,也有手艺人,原先可以吃上饭,后面过不下去,就入草为寇。”
也许嘛,能有口饭填填肚肠,就不会成为反民。
逢雪也见过许多这样的贼寇,前生,她的剑下亦斩过无数盗贼。她想,其中肯定有走投无路被迫入伙的,但无论他们苦衷为何、理由为何,她的剑并未迟疑过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