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少年在血海里踩着尸体跳动,衣袍鼓动,救出好几个士兵,丢到了李璋身边,说:“你们快点跑吧,这儿你们已经救不了了。”
李璋看着他,问:“能跑到哪里?”
叶蓬舟微微一怔,想到什么,笑道:“这可不知道啦,要真是魃,那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吧,整个沧州都不知道能不能好了。你们有骏马,说不定真能跑掉呢?”
李璋抓紧手里的长弓,又问:“榆阳的百姓,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他们没有骏马,拖家带口,莫说跑过僵尸了,只怕许多人宁愿死在这儿,也不愿抛弃一生辛劳打拼来的家业。
李璋俊面绷紧,皱紧眉头,看着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见他踩在尸块上,黑色衣袂飘飘,神情自若,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
“你们若要跑,可要快些,不然待会,就算骑上日行八百里的好马,也跑不脱了。”
李璋问:“你呢?你不跑?”
他不是宣誓要为国效忠、马革裹尸的将士,家乡也不在沧州。
甚至,少年瞧上去俊美妖异,不太像个好人。
既然所谓妖魔如此恐怖,他又为何要留在这血海翻腾、妖魔重重的炼狱?
叶蓬舟如画眉眼弯起,下意识望向血海深处,血雨腥风,尸气如障,时不时亮起道明亮剑光,劈开了血腥。
“明月在此,我为何要逃?”
“啧,”他上下打量一眼李璋,嘴角衔起散漫笑容,“毛都没张全的屁大小子,不懂吧?”
说罢便拔出长刀,脚踩尸块,径直跳入血海里,衣袍高高飘起,似乎真是逐月而去。
“少将军。”士兵们聚在李璋身边,“我们听他的,赶紧跑吧。”
“你来骑我的马!”
有人把他缰绳塞到他的手里。
李璋环顾四周,神情迷惘。
饶是沙场上骁勇善战,兵士都喊他少将军,铠甲下沾血的面容仍过分年轻,眉眼显得有几分稚嫩。
他看着冲天而起的黑气,瘴雾里咆哮的僵尸怪物,和簇拥在自己身边的同袍,沉默片刻,似下定某种决心,松开了缰绳,重新攥紧长弓,“我不走。”
“少将军!你还年轻,不能折在这儿。”一位老兵说:“我为你断后,你快些上马,不然我们怎么和将军交代。”
李璋摇头,倔强地说:“大家逃吧,我不能走。”
“主帅不走,我们岂能当逃兵?这是死罪!”
“今日军令不做数,想离开谋求生路的,不算逃兵。”
李璋拉弓,射穿一只僵尸,“我来为你们断后。”
“我也不走!”一个中年男人苦笑一声,“我的婆娘孩子都在榆阳,婆娘身子不好,一双娃儿年幼,跑肯定跑不远,若是抛妻弃子,那还算个人吗?”
“那我也跟将军一起。”年轻的士兵擦干脸上血泪,“我家人都被北蛮杀死,无牵无挂,不过几个大一点的僵尸,和北蛮有什么区别!若是榆阳有变,北蛮入侵,到处烧杀抢掠,我死去的家人会在地下骂我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