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血在那时还是一个天方夜谭。
会倒在血泊之中的人类面孔，理所当然也是一个人类。
——恶魔最初就是给管长离这样归类的。
就在恶魔即将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本该死去的人类女孩却?又站了起来。
她学着它?在几分钟前做过的那?样，用魔力凝结出了新的刀刃。
比之前的更长，更加锋利，也明?显更沉重一些。
兴许是第?一次尝试还不够熟练，她得用双手才能将那?把看似纤细的刀刃提起来，然后在恶魔回过头之前，狠狠刺入了它?的身体。
毫无章法的魔力流动误打误撞，差一点?点?真?的给恶魔留下致命的伤害。
但终归还差了那?么一些。
恶魔转过了头，对上女孩那?双充斥着怒火与恨意?的眼眸。
那?双深色的眼眸里隐隐有?暗红的流光闪烁着——那?是魔力翻涌的痕迹。
但比起魔力的流动，愤怒、憎恨，绝不认输的执拗与更为隐晦的疯狂交织在一起，那?样生动而充沛的情感?构成的光彩，更加引人注目。
那?样强烈的情绪驱使着她飞快地“进?化?”。
运用魔力是恶魔与生俱来的本能。
混血天然多了几分克制，但一旦冲破了限制，剧烈翻涌的情绪同时成为了他们另一重的能量来源。
恶魔后来才知道，当时管长离的实际战斗经验还不足七天。
所以起初看起来毫无章法，只是泄愤一般乱砍一气。
但她学习与成长的速度也快到恐怖的地步。
眼前这个危险的恶魔就成了她最佳的老师与磨刀石。
她不怕死。
魔力也好像如同怒气一般源源不断。
这让恶魔也感?觉到了一丝危险，还有?隐隐的兴奋。
恶魔是没有?心脏的。
但就在那?一刻，恶魔却?清楚地听见了心脏如擂鼓动的声响。
近在咫尺。
——多么旺盛的生机。
那?一瞬间，恶魔忽然明?白了同族对于人类灵魂的痴迷源于何处。
初次相遇的结局，以他们互相捅穿了对方的心口告终。
……
恶魔是没有?心脏的。
管长离后来很?快就知道了这一点?，可能还叹息过那?么一两次她应该学会补刀的。
最开始的时候，她还真?的以为自己杀死了那?只最强大的恶魔。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一个对于恶魔常识一片空白的十来岁女孩，会产生一些天真?和盲目乐观的猜测也是很?正常的事。
再后来的时候，当她再提起这个话题，指代的就是另一码事了。
鹿屿在伪装成人类这件事上有?着不错的天赋。
可能在第?三次或者第?四次见面的时候，鹿屿就已经是后来人类一般的样貌。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这是出于对可敬的对手的尊重——
考虑到管长离明?明?有?同等于恶魔的力量，却?坚决不选择更适合战斗的恶魔形态，总以更加脆弱、饱受伤痛之苦的人类之躯迎战。
如果他不变成同等的形态，那?就显得有?点?不太礼貌了。
管长离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
但直到后来他们开始一起生活的那?段时间，她才开始对恶魔的人类形态发?表了一些言语上的看法。
稍微美化?一下可以说?成是“建议”。
恶魔的体温要么低得像寒冰或者岩石，要么高得像是火堆或者火山熔岩，鹿屿是属于体温偏低的那?一种。
管长离吐槽过一次他摸起来好像清晨山崖上的冰冷石块。
三天后，鹿屿就经过无数次尝试比对，将自己的体温恒定在了普通人类最健康的温度上。
并且从此就没有?再变过。
除此以外，心跳、脉搏、呼吸……普通人类一切生存的基础特?征，恶魔同样都可以完美的模拟出来。
但管长离从没因?此怀疑过他是不是真?的变成人类了。
那?个时候，恶魔变成人类同样是一桩天方夜谭。
更重要的是，有?些东西是恶魔无论如何也模拟不出来的。
他或许也不屑于去模拟。
比如人类之心。
不是人类胸腔中那?颗时刻在跳动着的心脏，而是更多的……与心脏相连的一切。
喜怒哀乐，爱恨情仇。
管长离起初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鹿屿安安分分不搞事，她就已经谢天谢地，更没有?什么义务去教导一个不屑一顾的恶魔如何真?正成为一个人类。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她遇见了一个几乎变成了人类的恶魔。
他并不渴望成为一个人类。
但他渴望拥有?一颗自然跃动的心脏，不需要任何证明?就能自然而然迸发?的爱意?。
他渴望人类那?些爱或恨的本能。
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魔力核心碎裂的那?一瞬间，他并没有?立刻死去，只是伤痛让他无法再继续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