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的葬礼结束后,秦望舒便回了水仙别墅,将行李简单收拾好,准备明日F市。
华灯初上,A市的夜景沉浸在一片辞旧迎新的喜悦中,水仙别墅远离闹市,自是感受不到那份肆意的喧嚣。
水仙别墅二楼的窗户设计得极好,依窗而坐便可鸟瞰到楼下庭院的全景。
秦望舒将暖气打开,往保守的长衣长裤睡衣外加了层厚厚的枷锁,她套上短款的棉袄,拿了床薄毯盖在腿上,倚着窗户席地而坐。
一楼庭院中的景象影影绰绰,她特地将小径两旁的路灯全数打开,让整个水仙别墅看起来少了些许孤寂,路灯拉长了身影,朦胧的光铺满整个小径。
寒风吹得树叶“呼呼”作响,透过玻璃,就着路灯的指引,秦望舒清晰的看见树叶摇曳的身姿。
她微眯双眸,将脸贴在冰冷的玻璃窗上,故意哈出一口气,眼前瞬间模糊不清了,她伸手拭掉因低温而罩在玻璃上的朦胧,嘴角的弧度微微咧开。
突然想到自己曾经读过的一首诗中的几句话——她觉得自己也如诗中所说。
一个和尚作了个苍白的深梦,过去多少年所留下的影踪不过是香炉中弥漫的青烟,悲哀的残骸还残留在香炉中,伴着善男信女的苦衷。
她也如那和尚般,只是作了个苍白的深梦,梦醒后,独自面对着枯燥孤寂的世间。
然,却是如何都无法将那五年给抹灭掉,有几次半夜醒来,她天真的想,若是天亮后自己便对那五年毫无印象该多好。
灵魂上的天马行空终究是抵不过耳鬓厮磨的愉悦感受。
别说忘记,她甚至对那种感觉心悸不已,黑夜,注定是让人做梦的场所,夜间的天花乱坠,天亮后,全被抛之脑后,在心底自私地藏着某种小渴望。
秦望舒继续靠着窗户出神,她对自己何时爱上这个比她小八岁的男人提出疑问,到底是在哪一瞬间爱上的?又是在哪一瞬间将任泽西的爱转移到他身上的?那些年,她除了工作,就是回家抱着书“啃”。
然后……子顾的衣食住行就成了她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种关注,再小的生活细节她都会替他考虑好,那时候,她觉得自己是为得到任泽西的回头才做那一切的。
现在想想,她其实是在无意识中爱上子顾的,任泽西说子顾对任何人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她却从未感觉,终其缘由,不过是心中有彼此,对方的缺点也就顺带着被忽略了。
久坐,渐感夜寒,泪又滑下,秦望舒伸手拭了拭,她发现最近尽是哭,为谁?肯定是子顾。
她觉得自己的坚持是对的,哪怕自己躲着哭,也不愿与道德常纲背道而驰。
再怎么爱的深,也抵不过现实的残酷,那种望不到边的爱情,一次就够了。
她吸吸鼻子,起身,将窗帘拉上。关掉灯,躺回床上,将自己隐入这黑暗中,为心中的羁绊提供着驰骋的空间。
在夜里,思念一个人,哪怕痛,也不会觉得丢脸。
不知何时,她才恍惚睡去!
秦望舒在旭日东升时离开了水仙别墅,她不会开车,所以打车到的机场。离飞机起飞还有一个时辰,她漫无目的,拉着行李在机场的走道上闲逛,温暖的晨光让她内心深处的阴霾驱散不少,她将遮阳帽取下,倚着栏杆欣赏着川流不息的人群。
这时,一道熟悉的声线在她耳畔想起,她闻声转头,却是任泽西。
秦望舒颇感诧异,却又觉得自己少见多怪,他经常因公出差,在这里遇见也不奇怪。
“这么巧?”
秦望舒礼貌待人,顺便挤出一抹疏远的微笑。
“是挺巧的,还有多久登机?我还有四十分钟,一起喝杯咖啡?”
任泽西睨着秦望舒,欣然相邀。
“还早,不过……我没心情喝!”
秦望舒果断拒绝,对任泽西的相邀猜不透,也不想猜,但有一点,她不想与他独处,却是肯定的。
“走吧,别拒绝了,我想跟你聊聊子顾的事!”
她的拒绝意料之中,所以说出能让她答应的理由。
任泽西是个商人,对任何事都有着异于常人的灵敏嗅觉,直觉告诉他,秦望舒与子顾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毫无瓜葛。早就想找她谈谈了,奈何这几日太过忙碌,谁料,今日倒在这遇上了,那就择日不如撞日了。
林秘书那日说子顾去云南出差,虽然当时被温淽柔吵得忘记确认,可前两日与那边的合作方聊起项目的事,聊到负责人,对方却声称去出差的并不是二十出头的子顾,也就是说林秘书的汇报有假。
至于原因,他还没确认,隐约的,他感觉子顾去云南找的肯定是秦望舒。他还没派人去核实,但只要他想,分分钟的事,所以,今日的相邀,其实是变相的询问。
谈到子顾,秦望舒就是想拒绝,也拒绝不了,任泽西对她与子顾的事情知根知底,拒绝不是给人抓把柄吗?
正好,她也想听听,她这个前夫到底想同她聊些什么?遂应下了邀约。
俩人在机场旁的一家咖啡厅找了个僻静的座位,相对而坐。任泽西依旧只要了杯白水,秦望舒不爱喝咖啡,点了杯橙汁。
光线照不到角落,俩人也都未沐浴到温暖的晨光,气压有点低冷。
任泽西凝着他对面的女子,她正旁若无人的小口啜着饮料,黄色的液体通过她呼吸道的推动,穿过吸管,离开透明的玻璃杯,随即被她吞入腹中。
昔日总爱垂于胸前的一头直发被她束成了马尾,透着一股干练,那个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小女人姿态消失殆尽,换言之,这个女人离开他,貌似活得还不错,既不死缠烂打,也不恩断义绝,祖母去世,她依旧火速赶回参加葬礼。
他有点,不甘心了,原因?自己也说不清楚。或许,他认为秦望舒离开他,应该过得穷困潦倒才行吧,任泽西在心中暗忖,深邃的面容却一如既往的睨不出喜怒。
“不是有话说吗?别一直盯着我了,有什么疑问就问吧,我知无不言!”
秦望舒被他看得不自在,索性抬起一直垂首啜着饮料的头颅,善意提醒着他,其实她是不想继续跟他耗着,怪不自在的。
“你跟子顾还有联系?”
任泽西回过神后,贸然开口,眸子却是一直盯着对面的女人。
“最近才联系。”
秦望舒实话实说的回望着任泽西,一脸淡定。
“是吗?”
任泽西肯定不相信,却也不否认,巧妙的来了个反问,顺便拿起杯子抿了口白水,复又放回桌面,动作优雅,表情淡然。
“爱信不信。”
秦望舒对他这种虚伪的否认回以不客气的应答,继续啜着杯中的液体。
她与子顾发生关系的事,还不想给任泽西知晓,就算他哪一天知晓了,自己也会欣然承认,她不是个善于撒谎的人,已经犯的错,直面才是最佳选择。
任泽西并不恼,只是凝着对面的女人出神,良久,吐出一句连自己都觉得离谱的话。
“过得好吗?离开后!”
这句话无疑让秦望舒全身一震,低垂着喝饮料的头颅停滞了一会,却也只那么几秒,她便恢复正常,抬眸与之四目相对,却是一脸的苍白,她轻启朱唇,黯然道。
“你希望我过得好还是不好呢?”
话毕,粉泪夺眶而出,望向任泽西的眸子透着一抹愤然跟责备。
“秦望舒……”
任泽西悄然出声,表情难得的露出一丝内疚,试图为自己说些辩解的话,说他就是想了解她过得怎样,如果不好,他可以帮她。话一出口,却发现自己的立场站不住脚,他有何脸面说这些话,千方百计赶走他,又故意离间她跟子顾的关系,这个女人还不知道他婚后过得并不幸福,若是知道了,指不定会怎么嘲笑他呢!
“别这么叫我,我们之间,还是直呼其名的好,你别忘了,我们结婚五年,你都是以你或者你这种女人称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