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食熊则肥,食蛙则瘦。
神君何在?太一安有?
……”
“唯见月寒日暖, 来煎人寿…… ”自顾自念着这句话,张邈抬头, 看到庭院中月光下伫立的那人。
“走罢,走罢,他们……快来了。”
他扬了扬手, 似是催促那人离去。月光下他看到两道泪痕在那张鲜有过表情的面孔上, 于是张邈笑了笑,觉得也算是值得。
“我这种人,也是有人肯为我落泪的。”
那身影孤寂, 在庭院中屹立些许时刻,最终不舍离去。张邈再度抬首,庭院里便只剩下映照月光的残雪,泛起淡紫的朦胧。
张邈心想,行走半生,约莫有一半的人生都在这顺天城度过,这里比起家乡广陵,下雪的次数多且时间长,可他从来都觉得这里的雪不好看,这里的雪都太脏了。
放下笔,在脚步声逐渐大了、近了的这一时刻,他让思绪随意飘荡,去往几十年前,彼时的首辅也曾是孩童,跟在邻居兄长的身后,以其为标杆,以其为一生追随的对象。从一开始的读书,写字,他都在仿照他,孩童觉得,若是今生能够有他的一半也便是足够了。
“云深,会不会骑马?不会骑?大哥教你啊!”
十五岁的少年,搂着六七岁的孩童在马上,孩童可怕极了,这马有他几个高,他坐在马鞍上,若不是被少年抱在怀里,定要掉下去摔个半死!他怕,可他又喜欢。因为他被大哥抱着,大哥不会叫他摔下去。可是,他在十岁这年学会了骑马,却是送大哥到城外。
大哥回头说,这回进京赶考,一定会榜上有名!云深,我等你啊!
你等我啊,大哥!你一定要等我!他在马上挥手,送大哥远去。
“嗯……大哥,等我…… ”他自顾自地说,坐在案边,露出笑容。
没什么好在意的,后来孩童成为少年,少年也考中了进士,可他在京中却没有见到大哥,那时他的大哥正在游历大好山河,他也没能留京,也许是命运罢,他回到了广陵,做了一个知县。知县,挺好,他记得大哥说要回来看他的,那么他便要好生管这个县,让大哥对他刮目相看。
他的确兢兢业业,鞠躬尽瘁,不久后就升任知州,可那时他的大哥已经是吏部尚书了。他眼巴巴地等他回来看一次,却没成想,他长久地等回了他的大哥。
他的大哥,作为知府回来了,被贬回来了。他不知道该欢喜,还是心酸。
久别重逢,大哥依旧是以前的那个大哥,是他心中独一无二的大哥。可张云深不明白大哥为何会被贬,他也敏锐地发觉,大哥似乎没有曾经那般明朗。他是下属,亦是义弟,很多次,他鼓足勇气开口想要问一问究竟,却在大哥那温柔却悲伤的眼眸中吞了声。
他并不畏惧林可言,他只是不敢问。彼时的张云深,他不是张邈,不是张首辅,不是这个头发花白的半旬老者。他只是在林可言前腼腆、害羞、总是脸红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