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说是不是他?
是。谢姝模糊地把背景讲了一下:本来我们已经办好了离婚手续了,但出了点意外,这个孩子都是个意外,我拿不准要不要留下他。
谢黎在电话里的呼吸声时轻时重,他明白谢姝选择跟他倾诉的理由,现在他们家里刚经历了母亲离世,父亲还沉浸在不稳定的情绪里,谢延歧的状况也是半清醒半糊涂,反倒是他年龄正是盛年,身边有未婚妻陪伴,他成了最先从丧母的痛苦中走出来的人,也是最能给谢姝客观建议的人。
他相当不理解,更不明白谢姝怎么会让自己陷入这种状况里:妹妹,你怎么会犯这种错呢?这个孩子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但它在你的身体里,你怎么都躲不开它的影响啊。
孕育生命是女性独有的天赋,这件事伟大神圣,但孕育的过程中也会对母体产生极为可怕的影响。当母亲头发脱落,皮肤长满可怖的皱纹,身体的器官被胚胎挤得无处可去,呕吐和尿频尿急成了家常便饭对女性来说,这件事就一点也不神圣了。
妹妹,谢黎条理清晰地阐述他的想法:这个孩子在你的身体里,去留都是你的决定,我只能说我的看法。妹妹,这个孩子的父亲还不知道它的存在,你生下来也不会告诉他,但是别人会猜测你的孩子是谁的,媒体不会放过你们的,多的是人追问你这个孩子从哪里来的。
谢姝下意识抚摸了下肚子,这个孩子还在她的肚子里,还是一块面目模糊的肉呢,就给她带来了这么多的麻烦。
在谢黎看来,这些都还是其次。
孩子生下来之后,你要独自抚养它?还是再和别人结婚?抚养孩子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你一个人,或者说和再婚的丈夫,能做好吗?孩子长大后应不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世?它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万一执意要去找亲生父亲,你又该怎么办?
他呼出一口气,语重心长道:妹妹,如果你真的要生下它,就要做好准备,所有准备,我们会尽一切帮你,但也有我们帮不到的,只能你一个人承担的事,这些事有许多许多。
谢姝挂断了和哥哥的电话,前思后想,还是打扰了爸爸。
父亲得知她怀孕,也先是有一时半刻处于震惊之中,然后他比谢黎更快理清楚状况:是萧绥的孩子是不是?
谢姝在父亲面前从来做不到隐藏一件事,她只得坦诚道:是。
妹妹啊,在这个家里,两位哥哥包括父亲母亲都唤谢姝妹妹,哪怕她如今已经将近三十岁,仿佛在他们心中,自己永远是在妹妹年纪的小女孩。父亲很快给出了他的建议:你想不想要它都可以,但是生下来之后,一定要小心,这个孩子的身份和名分都很敏感,旁的人问你,你可以说是哥哥或者我领养了一个小孩,但它就不是你的小孩了。它要是想当你的小孩,就要被所有人盯着,你也不会愿意。
和家人说得越多,谢姝就越发意识到她身体里的是个活生生的孩子,它现在只是一团血肉模糊的胚胎,但任由它长大之后,这个孩子就会变成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会被人看着盯着、被人质问来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