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格斯坦第面容错愕:“——这就是你反对你父亲的原因么,克伦索恩?”他不回答。维格斯坦第面色怅然,将他抱在怀中,抚摸他的脊背,目光涣散,只在乎然,瞳孔缩紧。
“我的孩子,”维格斯坦第声音颤抖:“那宫殿中,现在是什么时间?”
克伦索恩看向面前:剎那,他面前的景色变化;他的心剧烈跳动,给予他抗拒的惩罚。他的眼仿被撕裂成千万份,落在人间,被那奔驰的步伐践踏踩过。他闭上眼,眼泪不来温暖他的痛苦,他只能咬牙忍耐——往南,他听到欢笑和尖叫,往西,他听见窃窃私语。他猛然睁开眼,无色血液流下,宛如落泪,视线则停留在更近,孛林的街道中。
“维,维格……”他挣扎道。
“克伦索恩?”他低头,响应他的呼唤。克伦索恩身体痛苦,勉强挣扎,到他耳边,抱着他的肩膀。
“你一定要小心——和白龙心作对。”克伦索恩断续道。维格斯坦第苦笑:“我深知此事,我的孩子。”克伦索恩摇头。他呼吸不畅,几次开口不成;蜘蛛已爬行下了床榻。他不能看见那小东西如今去了哪儿。
“不——你不明白,同白龙心作对,”他勉强道,气息垂危,就在他要昏迷前:“在你反应过来之前,它可能已进入你心中!”克伦索恩!维格斯坦第喊道,接住他下落的身体。宫殿之影骤然从云中浮现,霞光绚烂,深夜中忽起那温柔残阳,金红相见,诸象诸生随他入眠。
维格斯坦第抬头;那残阳的光照在他面上,只此须臾,他站在那通天的阶梯前。云中的巨树悬挂巨蛇尸体,金眼焦黑,云天金夜相交,他抱着手中的这男人,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不存在他如今脑海中的记忆。
泪水从他眼中滴落;已是黄昏了。
4
达米安费雪进到那放置圆桌的大厅,门口的人就笑了起来;他抬头,便见大哥在笑,举起就被,对着他,说:“糊涂蛋来了!”达米安里德挥手,对身旁两个兄弟道——年纪尚且很小,不过十来岁,身体也没抽高:“将这帽子给他戴上,让他长点记性。”他手里拿的是顶绿色垂纱的帽子,可将达米安费雪的眼睛遮住,头上隆起很高,十分滑稽。大哥解释:“这是说舍弟眼睛不太好,跟丢了那么大一目标。”
两个孩子走到达米安费雪面前了。他瞧着他们,面孔稚嫩,手脚颤抖。他心下同情,恭敬地弯下腰,使他们能更方便地替他将这怪异,耻辱的帽子戴上。如此他抬头,面前彻底不分明了,只听到笑声此起彼伏:他能认出的,就有蔼深,音戈尼,戈斯满克,尤尼微,恒辛波。他们的声音深沉,除了蔼深,多少收敛。更年轻的兄弟,不足二十岁,笑得前仰后合,余光中,达米安费雪也能看见,那些岁数小,面孔瑟缩的,既不笑,也不说话,向着他的面孔,透露出无需目光也能辨认的恐惧。他叹息;唐默泰普已离了他,找了两人扶着走。
“这两小子穷,”他解释:“给钱什么都干。”
唐默泰普的家族富裕,母亲是阿奈尔雷什文的大商人,他继承了她丰腴的体质。实际上,除了那双绿眼睛,唐默泰普几哪儿都不像生父。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达米安费雪哪里又像了?他无奈想,戴着这沉重的高帽,向前走了几步,磕磕绊绊。
一年轻龙子,十五六岁的年纪,坐在音戈尼身边,绊了他一下;达米安费雪登时险些失去平衡,半跪在地。他听见音戈尼的轻笑,伸手来扶他。达米安费雪摇头,温和道:“没关系,我自己能起来。”他勉强起身,沿着这金色圆桌,走到大哥身旁。他的手不敢碰这张桌上的花纹,因大哥不爱他碰。他觉得这样的动作太散漫,而达米安费雪缺乏英雄气概,不应触碰这昂扬,英伟的黄金色泽。他走着,低眉见大哥的鞋,温顺道:“大哥。”
达米安里德笑笑。他似已醉了,扣桌面,对他道:“怎么样,费雪,有没有将功补过,把那女人找到?”达米安费雪犹豫片刻,摇头道:“我做不到,大哥……范围太大了……”
“噢。”达米安里德笑笑:“我理解。不过你从小就特别软弱,爱偷懒,费雪——告诉我,你努力了没有?都去哪儿找过了?”达米安费雪嗫喏道:“劳兹玟,葳蒽,孛林……”“孛林找了?”达米安里德笑容不减;达米安费雪道:“找了。”他忽然一惊,抬头道:“难道她在孛林——”
四周寂静,继而爆发出阵阵大笑。蔼深笑出了眼泪,边笑边擦拭,道:“‘难道她在孛林?’——拜托,费雪,自从你哥因为你转眼间把人弄丢了,拜托我们帮忙,现在连孛林城外的流氓都知道有个长相酷似‘迦林’女王的女孩在岐明——”他捂住嘴,看达米安里德:“抱歉,我是不是该等他自己发现?”
大哥微笑:“无妨,告诉他便是。”蔼深舒气,续道:“——岐明街教会十九号公馆,十七号房,你还在这惊讶,她在孛林?”
“我——”达米安费雪一时语塞。他转向达米安里德:“我真的努力了,大哥。我在孛林走了十天,猜测她应是为寻找父亲,来了这儿,但一无所获——我——”他语气快了点,努力澄清:“我沿着水道找了,在空中找了,但教会里面,实在是找不着——”
“我理解,二公子。”音戈尼幽幽道,笑容锋利,举起酒杯,语气平和:“虽然我也不知道,一个白河的中级密探,连化龙资格都需要争取的人,怎么轻易就打听到了。”他向达米安里德致敬:“看来‘白河’,还是比‘血心会’好用。这回他们除了放出消息骗取酬金,什么也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