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冬扭头,看被他推到一边的那几样食物:油条、烧饼、豆浆、小米粥。
赵继伟抬起两只胳膊,熟练地用黄色皮筋把头发绑成一个小辫子,同时嘴里已经开始大嚼,“不好意思啊,我家里卖早点的。”
他和母亲早上四点就起了,和面,磨豆浆,点豆花,豆子是昨天晚上睡前泡的。母亲帮着他支起来油锅,就匆匆地赶去医院,他自己一个人忙活,来不及出去买饭吃。
赵继伟狼吞虎咽,半晌抬头,“别光听我说话,你吃啊,一会儿粥凉了。”
“没事。”
炕桌很矮,正好方便麦冬用手臂紧紧抵着胃部,对面的赵继伟往嘴里塞食物的那个样子,比桌上的食物更能引起他的兴趣。
他一下下用勺子搅动着面前的小米粥,颇为感慨,“你们吃饭不会觉得噎得慌吗。”
“们?”赵继伟吸溜了一大口豆花,深色的卤汁在他嘴唇边缘渲染了一圈。
“啊,就是你二叔。我发现你俩吃饭的时候很像,很特别。”
“吃饭,有什么好特别的。”
麦冬用嘴唇抿了一点粥,不觉得好喝,只是烫。
他一向对吃饭没有任何的热情。因为胃病犯得经常,他不怎么会饿,家里郭姨天天变着花样给他熬粥,做点心,他一般就吃个两口,他自己偶尔会烧菜,但是他自己也不爱吃。
“嗯……就是让人感觉,饭很好吃。”
“这算什么问题,饭哪有好吃不好吃的?”
“嗯……怎么说呢。”
“我妈从小就教我,能有饭吃就很不错了,可能因为这个吧,我吃什么都觉得好吃。不过我肯定和我二叔不一样,二叔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山珍海味不知道见过多少啦!我怎么能和他比?二叔……”
“你不怕他?”麦冬听他一口一个“二叔”,叫得亲切,又想起昨晚。
“怕是有一点……大家都这样,连我奶奶都怕他。不过我妈说,二叔人很好,完全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我和妈虽然不常见他,但是每个月都能收到他给的钱。他真能挣钱!了不起!我们全家人都靠他。前两年我高考完,想跟着他找活干,被骂了一顿,非得要我去上学,哎呦,我真不是读书的那块料!”
“那你现在呢,在上学呢?”
“对,读职校。我哪敢不上啊?我就盼着赶紧毕业,和我二叔一块出去挣钱,这样我妈不用再卖早点了。”
“那你要是平时上学去,就是你妈一个人摆早点摊?”
“何止啊!卖早点能挣几个钱?二叔替我们买了一间小杂货铺,我妈一个人看店,天天都干到很晚,还要种地,还要照顾奶奶……你昨天见到的那一帮亲戚,他们都是吸血虫,没良心的,平时对咱们家不闻不问的,只有缺钱的时候会想起奶奶来,不怪昨晚上二叔发那么大火,打得好……”
赵继伟的世界中,没有“父亲”。
在这贫瘠落后的乡村,赵继伟是麦冬见到的第一个年轻人,他是如此的开朗热情,直爽快乐,仿佛没什么事情能让他疲倦,或是难过。
麦冬仔细盯着他,“有人告诉过你,你爸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