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变了:“哦,姑娘知道保定侯府?”
我只说听家里长辈说过。他又细细审视我,目光移到绿桃身上。绿桃就抬着下巴,一副凌然气派,表示我不待见你。
于是那老者转身吩咐:“带去我的白坞,堵上嘴,别叫人知道。一会叫小冬来见我。”
冬雷知道我们从皇陵出来的,他知道我是谁么,还有绿桃是谁。至少计小涂是知道的。如果面前这位老者也知道,他会怎么做。太冷了,浑身哆嗦。我们又给运到一间临水石屋,我实在没力气,下车时摔了一跤,脚底的伤口好像裂开,缠的布湿润润的,又痛又冷,好像一块烂叶子贴着伤口。大概饿得太久,我老是打嗝,日夜紧张,腹部灼心似地疼。如果注定要死在这里,至少想个法子叫绿桃逃走。
如何才能让绿桃逃走,我日以继夜想着。我们好像被锁在暗室,只有东面一扇五尺小窗,东面临水,铁栏间的空隙能容下一个胳膊,绿桃歪着身子摸索一晚,拔到几棵水草,自己嚼碎了喂我吃。而西面的墙隔着主厅,可以听见人走动的声音。这间暗室像是库房,只有一扇门,连通主厅,想要出去,必须经过主厅。
我竖着耳朵听。姓赖的老头没来过,大概忙着接待渤海国的人,没空搭理我们。直到第二天中午,隔壁有人搬动桌椅,忙了好一阵才罢。接着有人说话,仔细一听,是姓赖的声音,仿佛在吩咐下人,可是听不清说什么。又过去片刻,墙外传来轮轴滚地的声响。
这车轱辘转动的声音,我太熟悉了,熟悉到心脏怦怦直跳。我叫绿桃推我到门口,屏息聆听,骨碌骨碌,左边的轮轴常坏,是我和阿寿一起修好的,涂上漆,碾过碎石,吱吱的细微摩擦声。再仔细听,轮底划过石板,声响嘎然而止,接着便传来男人的交谈声。虽然什么也听不清,我早已满脸是泪,双手扒着门板,使劲地敲。这些天经历的磨难,我早就精疲力竭,只想痛哭一场。
“绿桃…”我叫不动,“快,门外是闵代英,叫他来救我们,救我们出去。”
绿桃也扒着门听,她听不出来。
我不会听错的,门外一定是闵代英。使劲敲门,可门外毫无动静,他怎么听不到呢。我急得满头大汗。他们交谈几句后,然后又笑起来,接着咯吱一记,是轮子在转动方向。他要走了。
“绿桃,他要走了。”我拼命敲门,用尽力气喊,微弱的嗓音即可让门板反弹回来。
他要是离开,我们就完了。我快要绝望了。这时绿桃扒着门缝,与我一样,使劲喊:“闵代英!闵代英!闵代英!”
她对门缝喊完,又跑到窗前,扯着嗓子大叫闵代英。
两年过去了,此时此刻,她憋着一肚子气,终于不再装聋作哑,逃避现实。
“闵代英,喜儿在这里,快来救我们。”
第96章 归来客(五) 遇到喜儿的第二天,我再……
遇到喜儿的第二天, 我再次拜访保定侯府。其实我很讨厌这个地方,墙筑得太高,屋内的光线太暗, 而四周走动的人, 他们注视你的目光, 好似随时等着你犯什么错似的。我头一次来, 有人细心检查了我的轮椅, 后来才知道,他们怕轮椅里藏着暗器,要对他们的主人不利。好气又好笑,猛然发觉侯爷端坐于背光处,他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大约十六岁左右,我父亲奉旨入宫为皇子伴读,逗留几年, 期间等着和母亲完婚。这段时间他结识了冯坤,他和冯坤都是英王的伴读。那些年风调雨顺, 而他们恰是红巾绿衣的少年,景泰年间物饶人沸,每日逛不完的新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