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似刚才那样矜持,乌溜漆黑的眼睛直视我:“多谢殿下的体谅和成全。”
大宝看见一箩筐菱角,就想回家同父亲住,他把菱角和整理好的屋子留给小冰。临行前,小冰对他说:“好孩子,不要告诉别人见过我的事。”
大宝困惑不解,三姐姐死而复生,难道不该尽快告诉亲人们吗?
当时我也在屋内,斑驳的铜镜里,她的脸仿佛划过两道泪痕:“亲人也分很多种,有一些巴不得你沉在海里。”
这回她再次出现,比起之前对我坦诚许多。晚间坐在灯下剥菱角,她告诉我,明天想去镇国公府看她的姑奶奶。
“我同你一起去,”我说,“反正元老师一直让我去拜访绵水夫人。借这个由头,你藏在马车里。如果有人看见,就说是我从邺城带来的侍女。”
她低头笑了一下。
“你住在京都几个月,认识不少人。”她抬起头,有些探索意味,“殿下喜欢自己的皇叔吗?”
我与皇叔之间并不存在私心的喜恶,只是权益平衡之下互相需要。不知是否能让她明白,这与她和她叔叔之间的感情不同。
“他要杀我,是为坐稳中殿,异位而处,也许我也会这么做。这与喜欢或者厌恶一个人没有关系。”
幽深的烛火有些颤动,她侧过脸:“如果你们相识多年,是很好的朋友呢?他为了坐稳中殿,想杀你,或者想禁锢你。殿下会报复吗?”
我想我和皇叔之间不会套用这项假设,她明显在感叹自己的家事。
“小冰,这要问养大你的叔叔。你最了解他。他会不会报复,你心里应该很明白。”
扳开坚硬的菱角,里面是柔嫩的果肉。能敲开硬壳,包容纯白柔软的心,我想那位南宫氏的家翁不该是见识浅薄的人。
她板起脸:“少揣测我的叔父。你们家的人都不如他。”
我心中挺高兴,拿走她手指捏住的果心。她难得同我讲心事。
第二日早晨,我命人去镇国公府送拜帖。中午出发时,细雨又绵绵而下。镇国公府没有派人来引路,在城东兜转几圈,还是小冰凭记忆找到大门。
“现在是暖春,门口没有腊梅了。那年我来做客,红梅开得真好看。”
不止没有红梅,连院里的老树都剪断枝丫,春天原该出芽的季节,这片地到处皆是光秃秃的颓败。门口的老奴等我报完名字,就踮起脚朝里走几步,喊道:“春大姐,他们到了。”
接着走出来一名挺粗壮的妇人,头发用包巾束至脑后,袖子卷到手肘,像是厨房干力气活的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