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轻时,也这么说过。可是父亲说,逃跑的人是懦夫。”
我不会逃跑,我也不明白懦夫是什么意思。七月过半,雍州收到了来自京都皇城的急报。信是寄给朱翼的,她把它拿给父亲。
“阿爹,大约又是说九月份大典的事,你看看吧。”她瞥见封皮上的字迹,知道是长丰寄来的。
我拆开信封,里面掉出来两种信笺,其中一封字迹婉约,是阿志姑姑写的。
“小冰小月,你们还好吗?自从回到京都,我的情况不是很好,每日吐血腹泻,只能长期卧床。猜想时限已至,我只能安然知命。还记得答应过我的事吗?来内宫看看我吧。如果路已走到尽头,我希望有真心人陪伴。如无要事搁置,请尽快启程。我怕自己等不到秋收之后。”
朱翼嚯地站起来,立刻就要去京都。
我又读了一遍长丰附在后面的信笺,大致是相同的意思。他只是解释了阿志的病情,大概是旧毒复发,如今已无力回天,希望朱翼能入京一次。不过他也提醒我们,这次行程不要对外张扬。因为婚事尚未昭告,而南宫府的千金千里迢迢去看望一介内宫女官,会引起京都内眷的非议。
朱翼的心思都在阿志身上,她未料到短短两月,对方竟然衰弱到如此地步。而她信任的尤七老爷正在照顾伏波将军,也不能带进内宫帮忙。
我把信笺攥手里反复翻转,思忖阿志姑姑真的病了吗?这的确是她的字迹。为了谨慎行事,我叫府兵当日就去京都打探真伪。来往海峡的官船是每日一班,府兵最快后日晚间才能回来。
而朱翼则等不及了,她说我疑神疑鬼,明天她就要坐船去京都。
“叔父,要是姑姑没有病,那为何要小月提前入宫。事有蹊跷,我们要谨慎。”我知道只有说服了她的父亲,她才肯罢休。
“我不懂有什么蹊跷。早去晚去,有什么不同。”她怒目相对。
的确没什么不同,我一时答不上来。而朱翼一直劝说她的父亲,她说要是小冰不愿同行,明天她就一个人去。
其实叔父也有片刻的犹疑,他思索了很久,才对女儿安抚说道:“等人回来后,晚间再开一班夜船。小月,就只差一天。就算明天你坐船到京都,还要赶到皇城,到时忠顺门已经关闭了,你是进不去的。”
朱翼对人的赤忱是我一直不能比拟的。她与阿志没有见过几次,却对她非常敬重和同情。也许是阿志的性情与她投缘,也许阿志的遭遇令她看到了自己的命运。她一直说我疑神疑鬼,她对于阴谋与背叛是从心里轻视的,并且不屑谈论它们,因为思索那些东西,就是贬低了自己。
可是她也知道,水晶墙外布满污泥与沼泽。那天她在港口凝望京都的方位,然后对我说,这次她要一个人去。
我翻着上眼皮,算了吧,船只要颠簸几下,你就吐得人事不知。
“小冰,”她的手爪跟章鱼似的,紧紧抱住我,“我会好好当皇后的,打消陛下的疑虑,让他重新信任阿爹,就和…就和往昔岁月那样。你放心好了。”
在她的决心下,我们等到了第三天。我发觉只有井生和我们同行,而我想多带几个府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