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要是再提金雀或者契约,就别想从雍州的戒律所出去了。”我警告着他,瞬间与他拉开距离。
而他又叠起眼角,令人毛骨悚然地笑道:“妹妹越来越有当家人的气派了。”
“哎,我本来以为妹妹是同路人,可以和你多谈谈家族的兴衰史呢。”他爬上马,居高临
下望着我,“既然不同路,只有自求多福了。妹妹,你别忘了,你抢走我的东西,所以,我有欺负你的权力。”
右无浪居然没有找到我的马,我指挥他再去找,而南宫博扬长而去。等我回到家,戒律所已经在行刑了。右无浪哭得很凄惨,好像被打的是他。
“不知道少爷说了什么,老爷又加了二十棍。”他委屈地说。
为什么小船王会知道所有的事情,而且听他的语气,他很早就知道了,他已经反复思量很久了。如果在悬崖边我只是惊讶的话,那么一路回到家后,只剩下后怕了。长丰如果知道石碑的存在,他会怎么做。而叔父和他父亲不同,他维持不了那种微妙的平衡。虽然我被小仓山浸淫多年,可是人心是脆弱的,这点我始终相信。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希望小船王永远关在戒律所里。
第18章 南宫世家(十二) 雍州的春天很漫长,……
雍州的春天很漫长,而汉章院的春天都花在春耕上。城西有一大片耕地,整个春天我都扎好裤脚,弯腰下蹲,脸都贴到土上了。
春耕的头一天,大家敲锣打鼓热闹了一番。叔父头戴斗笠,一手扶着犁,而小黄牛在前方结实地拉扯了几步,等黑褐色的土壤翻拨几下,朱翼似模似样地撒下一把种子。叔父见围观的人意犹未尽,还想赶着小牛往前走几步,哪知小黄牛不愿动了,直到他笨拙地扬了一鞭,那牛才还魂似地尽忠职守。于是在一道开垦的土地上,朱翼和我,还有怀东,人手一把五谷种子,在潮湿的春日,和着雨水撒入土里。
如果头一天的典仪还算唯美的开始,那接下来便是重复单调的苦差事。我哭丧着脸,当家人便说:“没法子了,人手不够。”可是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常常溜走。那天在悬崖边遇见了小船王,回来后我的红疹又复发了,于是春耕的事才轮不到我。
与我的静默相比,朱翼宛如抖擞的迎春花。洗去春日的雨水,她又在温热的仲夏如热烈的纸鸢飞翔。如果说我的冷静与自持随着年龄的增长有增无减,那么朱翼则朝着反方向进行。不过她的热情并不是毫无节制的,她是温柔的,并且带着不可抗拒的魅力。比如我在签账单的时候,会责怪她的花销太过,她就会指着清单,一件件数给我听。
“当然要买这么多了。到了端阳节,我们要亲自去派粽子的。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去,省得他们老在背后说你。”她拧起我的两颊,“让大家都看看,我的小冰多可爱。不过你要多笑笑,你瞪起人来可凶了。”
我可不会假笑去讨好人,温柔可爱的女主人还是你去扮演吧。不过雍州的生计并不宽裕,耕地荒芜了大半,人口也迁走了许多,而前桥阁允诺的重建恩赏怕是来不了了。我想让她明白潜在的危机,可是那样的话却说不出口。
不过有些事我必须要提醒她。
“小月,怀东的纸鸢是送给我的。你怎么能抢呢?”
而她不当回事的神情让我有点意外,她说只是拿来描描花样。她把纸鸢还给我,我没觉得有多少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