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罹难是什么?”我似懂非懂。
父亲说:“就是和今上一样,去天上了。”他拿着信,想去告诉其他人,却在雪地踉跄了一步。
后来我才知道,罹难的是庆禧朝南宫氏的主人南宫冒。庆禧十三年,他被婆娑人砍了脑袋,脑袋给挂在烧坏的住宅大梁上。后来当地的流匪进来偷东西,又一箭射了下来。
父亲吓坏了。他把几房姬妾都叫起来,让她们第二天一早都去乡下的庄子里。家中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父亲唱戏时珍藏的珠罗纱都拖去地窖了;祖奶奶留下几件金簪和玉饰,都包好塞进行囊。父亲说,让阿楚姐姐和我去巴陵。
我可不愿意去投靠大姐姐。那夜里阴沉沉的,只有晃动的烛光和女人们急切惊慌的脚步。阿楚姐姐也不肯走,她听了家中女眷议论,说乌潭远离皇城地方偏僻,战事纷乱不会惹到我们。
父亲把我和阿楚叫道面前,站在烛光明亮的地方:“你们要记得,自己是南宫家的女儿;言行举止,都心系家族荣誉。”他给我们一人一把鎏金鞘的小弯刀,“收好。若落入他人之手,你俩不可苟活。”
阿楚大哭起来。她是主母的亲生女儿,自幼被家中娇养,恐怕做不了抹脖子的事情。
我拔出小刀,刀刃闪着森森寒意。既然是南宫家的女儿,就不能白白死去。
父亲一把握住我颤抖的小手,痛楚地说:“小冰,你那么机灵的孩子…等到了小仓,阿爹一定…”
他未说完,只听远处一声炸响,仿佛是清明寺的丧钟从天坠地。我们惊疑片刻,接着又听到踢踏马蹄声,由远入近。附近的村户都醒了,山茶园的村民纷纷跑出来,有人呵斥,也有人叫喊。马蹄声越来越近,伴着刺耳的铃铛,一夜冲刷了乌潭几十年来寂静。
我听得最清楚的一句。
“诛杀南宫氏。奉天昭命,诛杀佞臣南宫氏。”
谁要杀我们,为何要杀我们。恐惧淹没黑夜,铜铃声恍若符咒,要让所有人坠入地狱。
父亲把我和阿楚塞进马车,阿楚死死拽着父亲的衣袖。“爹爹,你怎么不上车?”
阿楚的阿娘也很早过世,她只有爹爹。
身后的打杀声越来越近,父亲把几件行李也塞了上来。老管家调整马头,我看父亲没有上车。
阿楚见势也要下去,父亲挡住车门。我瞧见远处熊熊火光,大声叫道:“阿爹,你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