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凯也抬起头,眼中燃烧着近乎绝望的火焰。
“师座!国难当头,倭寇肆虐,武汉已是前线,我们黄埔生,当此民族存亡之际,岂能坐视?!纵然前路有刀山火海,只要能上阵杀敌,驱除鞑虏,我们……万死不辞。”
他们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赤诚。这番话,在1938年夏,武汉会战阴云密布、举国同仇敌忾的背景下,显得格外沉重和真实。无数青年学生、热血军人,正是抱着这种“把命填进去”的决心涌向前线。
顾家生沉默了。他靠在椅背上,郭翼云的即将到来,这让他对内部派系的警惕稍减;眼前这两人的眼神也勾起了他心底深处那一丝被铁血包裹的同窗情谊。
而他们那番“空有一腔热血,无处可使”、“把命填进去”的悲怆呐喊,更是精准地戳中了这个时代军人最痛的点,报国无门,壮志难酬。
师部内一片寂静,只有两人粗重的喘息声。
良久,顾家生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决断。
“好一个‘万死不辞’,好一个‘把命填进去’,这话听着提气。”
他站起身,走到两人身旁,望着窗外军营渐次亮起的灯火。
“现在,国家艰难,正是用人之际。你们这份心……我看到了。”
他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两人身上,这次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复杂。
“但荣六师,是我中央军的拳头部队!是要拉到前线跟鬼子硬碰硬的,这里,不是收容所,更不是讲人情的地方。一切,凭本事说话!凭战功说话!”
“是!师座!”
两人精神一振,齐声应道,声音里带着绝处逢生的激动。
“张凯!”
顾家生点名。
“在!”
“现在师部直属补充营,缺个营长。你去代理营长。记住了,是‘代理’!三个月,三个月内,兵带不出样子,你从哪里来,还滚回哪里去。”
补充营是训练新兵和补充兵源的预备队,位置关键但不直接涉及核心作战部队,正好让张凯去,也便于观察控制。
张凯眼睛猛地亮了,激动得浑身都在抖。
“是!谢师座!卑职……卑职定不负所托!”
“陈国栋!”
“在!”
“你是当年的炮兵科第一名毕业的,看家的本事应该还没丢光吧?”
顾家生盯着他。
“二炮团代理团长!也是三个月,炮打得准,阵地布得稳,指挥不拉稀。这‘代理’二字才能给你摘了!要是搞砸了,或者让我发现你那身本事都就着馒头吃了……”
他冷笑一声,没说完,但威胁之意不言而喻。炮兵团是技术兵种,让陈国栋专业对口,但同样是“代理”,牢牢控制着最终决定权。
陈国栋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腿一软差点跪下拜“义父”了,他强撑着挺直身体,嘶声道:
“请师座放心!卑职……卑职若辱没此职,不用师座下令,自己提头来见!”
“哼!我要你的头干什么?我要的是能炸死鬼子的炮弹。”
顾家生摆摆手,语气缓和了一些。
“行了,这副鬼样子,赶紧滚去军医处!别还没上任就死在岗位上,白瞎了我的任命!六儿!”
“在!”
“带他们去处理一下,然后领新的军装、配枪、领章!军衔……暂时按他们原来的定!”
顾家生坐回椅子,重新拿起一份文件,仿佛刚才的任命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