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顺势滚入床榻上的角落,身体蜷缩,尽量减小体积。
静妃则手忙脚乱地将散落在地上的、属于裴昭的衣物胡乱地塞进自己身下的被褥里。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是瘫软在床边外侧,用后背死死抵住裴昭藏身的位置。
“吱呀——”
厚重的鎏金殿门被两名内侍缓缓推开。
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在数名提灯太监和贴身内侍的簇拥下,步履略显虚浮地走了进来。正是当今天子,建武帝。
他看起来确实如传闻中那般龙体欠安,脸色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眼袋深重,身形也有些佝偻,全靠旁边一个魁梧的老太监搀扶。
即便如此,他身上那股属于帝王的威势,依旧让整个寝殿的空气都凝固了几分。
“爱妃受惊了。”建武帝的声音有些中气不足。
静妃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臣……臣妾……叩见陛下……臣妾失仪……请……请陛下恕罪……”
她一动,身下的被褥就不可避免地微微鼓起,吓得她瞬间僵住。
“免礼,免礼!”建武帝摆了摆手,在老太监的搀扶下,慢慢踱到床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目光在静妃凌乱的发髻、潮红未褪尽的脸颊和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上扫过。
又瞥了一眼地上炸裂的香炉碎片和弥漫在空气中尚未散尽的、混合着情欲与药味的古怪气息,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朕听闻爱妃旧疾复发,甚是凶险,心中挂念,特来看看。”
建武帝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
“臣妾……臣妾惶恐!”
静妃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哭音,一半是装,一半是真的吓出来的,“劳……劳烦陛下深夜挂念……臣妾……臣妾已经……好多了……太医……太医开的药……见效了……”她语无伦次,眼神躲闪,根本不敢直视皇帝。
老太监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整个寝殿,尤其在床榻附近停留最久。
那目光似乎能穿透锦被,让藏在里面的裴昭连呼吸都屏住了,全身肌肉紧绷到极致。
《镇抚周天决》的内息被强行压制到近乎停滞,心跳声在耳中如同擂鼓!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老太监身上散发出的隐晦而强大的气息,至少是六品高手!
“哦?见效了就好。”
建武帝似乎并未察觉太多异常,或者说,他的精力确实不济。
他的目光在静妃因为紧张而起伏的胸口和被角处露出的、一小截雪白圆润的肩头停留了片刻。
他轻轻咳了两声,竟在旁边的绣墩上坐了下来,语气温和地道:“爱妃既已无大碍,朕便安心了,夜色已深,朕……今晚就歇在兰芷阁吧。”
他说着,目光再次落在静妃身上。
轰!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静妃和裴昭的心同时沉到了谷底!
歇在这里?!那裴昭怎么办?!藏在被子里等死吗?!
只要皇帝一靠近床榻,甚至只要宫女进来伺候更衣,立刻就会暴露!
静妃的脸瞬间褪尽了血色,连嘴唇都在哆嗦。
她脑中一片空白,巨大的绝望再次袭来!
“陛……陛下!”
“不!不可!”
建武帝和那老太监都被她这突兀的声音惊了一下,疑惑地看着她。
静妃猛地意识到自己失态,慌忙低下头,用尽毕生演技,装出一副极其虚弱、不堪承受的模样,声音带着哭腔和哀求。
“陛下……陛下龙恩……臣妾……臣妾铭感五内!只是……只是臣妾方才病症发作,折腾得厉害,此刻浑身虚汗,沾湿了被褥,形容实在不堪……且……且体内余毒未清,太医……太医说恐……恐有传染之虞……实在……实在不敢……不敢侍奉陛下……更不敢……不敢让陛下沾染病气啊!”
她一边说,一边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也随之剧烈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
裴昭在被子底下,感受着静妃身体的颤抖和那几乎要穿透被子的恐惧,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他暗暗蓄力,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旦暴露,立刻暴起!挟持皇帝?还是硬闯出去?无论哪个,都是九死一生!
建武帝看着静妃咳得撕心裂肺、摇摇欲坠的样子,又听到“传染”二字,那点刚刚升起的、属于男人的心思瞬间被浇灭了。
他本就体虚,最忌讳病气。
眉头皱得更深,脸上甚至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
“咳咳……爱妃……爱妃言之有理。”
建武帝用袖子掩住口鼻,似乎真怕被传染,语气也冷淡了下来。
“既如此,爱妃就好好歇息吧。王伴伴,吩咐太医院,务必用心诊治静妃。”
“老奴遵旨。”老太监躬身应道,锐利的目光再次扫过床榻和静妃,似乎想从她夸张的表演中看出什么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