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抚司衙门,裴昭所属的百户所正堂。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肃杀。
两排身着飞鱼服的校尉按刀肃立,目不斜视,但紧绷的气氛显示出事情绝不简单。
裴昭在王五的搀扶下,强撑着踏入正堂。
他脸色惨白如纸,破碎的飞鱼服下缠着染血的布条。
但他脊背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如初,手中紧紧攥着那个寒玉盒和一叠厚厚的账本密信。
正堂上首,端坐着一位身着百户官服的中年男子。
此人面白无须,五官原本还算端正,却缺少了些阳刚之气显得过分阴柔。
眼神飘忽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刻薄和贪婪。
他手指纤细,此刻正轻轻敲击着紫檀木的扶手,正是裴昭等人的顶头上司——陆百户,陆文杰。
在陆文杰下首,一张软椅上,瘫坐着如同烂泥般的赵奎。
他脸色灰败,眼神空洞,丹田被废的虚弱感让他连坐直都困难。
但看向裴昭的目光,却充满了刻骨的怨毒。
“裴昭!”
陆文杰的声音尖细而冰冷,打破了堂内的死寂。
他的目光落在裴昭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怒意,“你可知罪?!”
裴昭在王五的搀扶下,艰难地抱拳行礼,声音沙哑却清晰:“卑职……不知所犯何罪,请……大人明示。”
“哼!装聋作哑!”陆文杰猛地一拍扶手,震得茶杯叮当作响。
“擅闯总旗官办公之所!以下犯上,悍然出手,废掉总旗官赵奎的武道修为!此乃目无尊上,残害同僚,形同造反!此乃大罪之一!”
他顿了顿:“其二!未经上峰允准,擅自调动人手,强闯民宅,滥杀无辜,引发巨大骚乱,损毁官民财物!”
“此乃滥用职权,肆意妄为,扰乱法纪!条条皆是大罪!裴昭,你还有何话说?!”
赵奎在一旁,怨毒地盯着裴昭,嘶哑地帮腔:“大人!此獠凶残成性,无法无天!卑职……卑职就是被他偷袭暗算,才遭此毒手!请大人为卑职做主!严惩此僚!”
面对陆文杰的厉声呵斥和赵奎的指控,裴昭脸上没有任何惶恐,反而露出了一丝冰冷的笑意。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直起身,目光如电,直视陆文杰。
“大人明鉴!”
裴昭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凛然正气。
“卑职所为,非但不是犯罪,反而是为朝廷、为锦衣卫铲除毒瘤,肃清法纪!”
他猛地举起手中那叠厚厚的账本和密信,朗声道:“赵奎!身为锦衣卫总旗,不思报效朝廷,反而勾结江湖邪派血衣门!证据在此!”
“此乃血衣门与赵奎往来的账目!清楚记录其收受巨额贿赂,为血衣门走私、销赃提供庇护!”
“此乃赵奎指使血衣门,截杀过往商旅、构陷忠良、杀人越货的铁证!”
“更有甚者!”
裴昭的声音如同惊雷,指向瘫软的赵奎。
“此次,更是赵奎指使血衣门三当家阴七,悍然闯入卑职家中,掳掠卑职侍女,意图以此胁迫、加害卑职!此等行径,与匪类何异?!”
裴昭每说一句,就向前一步,将那冰冷的证据一份份展示出来。
上面清晰的字迹、血衣门特有的印记、赵奎的私章……铁证如山!
“不!不可能!假的!都是假的!”赵奎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椅子上弹起。
他指着裴昭手中的证据疯狂嘶吼。
阴七明明当着我的面把这些都烧了!
不可能!
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过一份密信末尾那熟悉的、属于阴七的独特标记时。
他的嘶吼戛然而止,阴七……阴七竟然留了一手?!
陆文杰看着裴昭呈上的、几乎堆满他面前桌案的确凿罪证,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他拿起几份快速扫过,越看脸色越沉。
赵奎勾结血衣门,罪证确凿,无可辩驳!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内部倾轧了,而是捅破了天的大案!
一旦坐实,他这个百户也难逃失察之责!
他猛地将一份账本狠狠摔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对着赵奎厉声喝道:“赵奎!你……你干的好事!来人!”
“在!”堂下肃立的校尉齐声应诺。
“将罪官赵奎,即刻拿下!打入诏狱,严加看管!待本官查明一切,再行定罪!”
陆文杰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立刻有两名如狼似虎的校尉上前,不由分说地将面如死灰的赵奎拖了下去。
赵奎的哀嚎和咒骂声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