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萱宜的思绪微微飘远,不知为何,她脑海中浮现出了另一张面孔。那个人亦是常常面带笑意,可他的笑不似太子那样显得不真切,而是看起来格外赤诚纯澈。
他的一言一行都发自内心,从不会给人以戴着面具之感。她此前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会将一个男子引为知己,乐意同他并肩读书,咀嚼古人的字句和诗赋,并且屡屡发觉和他想到了一处去。
那种直击心灵的畅快感,她无法忘怀。
想到这里,她面对满脸严霜的母亲,忽然自心底生出一股争辩的决心,开口道:“母亲,我不愿过那样的日子。”
“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从此意味着与那诡谲繁复的朝政之事再无法分开,连带着闻家也会陷入无休止的争斗之中,再无宁日,”闻萱宜一字一句道,“那不是我想要的。”
“那你想要什么?”长公主咬牙。
闻萱宜的目光微微一晃。她想要的,是吟诗作画、品茗焚香的风雅生活,是不必为争权夺利而夜不能寐的安稳人生,是心灵相通、互诉衷肠的静好岁月。而这些,绝不是太子能够带给她的。
什么太子妃之位,郡主之尊,她都不在意。从小到大,她的一言一行都在母亲的严格管束之下,必须娴静温雅、端庄知礼,可是从没有人问过她想要什么。
她如母亲所要求的那样,潜心琴棋书画。她确实很喜欢这些,但却不想让自己所喜好之事沾染上其他的用意和目的,那样岂不是与诗画古书的风雅出尘相悖了?
她知道,此等想法一旦说出,只会令母亲更加恼怒。闻萱宜深吸一口气,换了句话道:“可是母亲,太子选妃之事必然只会是陛下裁决,您又如何能左右?”
长公主见她总算不再与自己争论,脸色略微和缓,压低声音道:“正因如此,我才想从母后这里入手。陛下一向孝顺,若是母后愿意出言,他未必不会考虑。母后一向疼爱你,我想,她应当也乐见你成为太子妃,亲上加亲。”
闻萱宜抬眸,问道:“母亲,难道您入宫侍疾,便是为了此事吗?”
太后在她心目中,无谓尊位,只是一位慈祥的、呵护她的长辈,她也从不会想着利用这份亲情去谋求什么。可是,母亲话里话外透出的意思,却让她心凉。
长公主面上掠过一丝不自在,随即正色道:“自然不是。我担忧母后的身子,才会入宫陪伴。不过是借此良机,为你的婚事早做打算罢了。”
闻萱宜心中了然,只涩然垂眸。
长公主看着她那毫不在意的模样便怒从心起,冷冷道:“萱宜,你好好想想我的话。我是你的母亲,我所思量的万事都是为了你,你可不要辜负了我的一片苦心。”
她疲倦地挥一挥手,道:“罢了,你出去吧,让我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