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有福琢磨了半晌,方慎重开口道:“陛下,论规矩奴婢本不该妄言什么。只是猎场之事论起根源,还是出在六殿下身上。五殿下即便真的有什么图谋,也不会借六殿下之手去做。陛下不是不知道六殿下的性子。”
最末一句话几乎说进了皇帝心坎里,引得他倏然长叹了一声:“是啊,以颂儿的脾性,凡事只会由着他自个的喜怒去做,又怎会任由别人摆布?只怪颂儿太过顽劣荒唐,才生生惹出这么多风波。”
“朕知道,去岁冬日,颂儿曾领着人对他动了手,将人打伤了,”皇帝语气漠然,仿佛在说什么素不相识之人的事情,“朕从前以为不过是兄弟间的小打小闹,又不曾伤筋动骨,算不得什么大事。但这些日子,朕冷眼旁观,他二人显然一直不甚和睦。”
“朕一直想问你,那日他二人的争执究竟从何而起?”皇帝看向梁有福,声音变得森然,“莫不是他有意想陷颂儿于不利之境,以泄昔日被他欺侮的怨愤?若果真如此,朕断不能容他。”
此话一出,梁有福顿时显出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战战兢兢不敢答话。皇帝心中起疑,不快道:“难道在朕面前还要支支吾吾吗?”
“陛下恕罪,”梁有福慌忙伏身,“不是奴婢不回话,只是事涉......事涉秋妃娘娘,奴婢不
敢胡言。”
皇帝面色一凛,紧盯着他:“你说什么?”
梁有福深吸一口气,道:“奴婢本在内殿侍候,听闻动静赶出来时,恰好见五殿下被六殿下推搡倒地,将那几案撞倒。奴婢隐约听见五殿下恼怒非常,言语间直指六殿下冒犯秋妃娘娘。”
“颂儿说了什么混账话?”皇帝的声音愈发冷得结冰。
梁有福低声道:“奴婢事后查问了一番,似乎是六殿下说起秋妃娘娘的......出身和家世,言语间多有不敬,才会惹得五殿下与他起了争执。”
这话说得委婉,皇帝却明白了,脸色顿时如浸了浓墨一般,顷刻间阴沉得吓人。他呼吸粗重,半晌突然重重一掌拍在了几案上:“放肆!此等事情,岂是他能随意谈论的?”
“陛下息怒!”梁有福慌忙劝道。
皇帝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他自然能想到六皇子会说些什么,或者说,从前宫中许多人都是抱着同样的想法,瞧不上秋妃小门小户的家世,更嫉恨于她这样的身份却蒙圣宠,多年不衰。
从想要强夺秋妃的那一刻起,皇帝就不曾在意过她的出身。对他而言,一个毫无根基的女子显然更适合做宠妃,她远赴京城,如无根浮萍一般,只能紧紧依靠着自己。他就是要把她带回宫里,从此断绝了她旁的心思,还要让她亲眼瞧瞧后宫之中森严的等级。唯有如此,她才愿意全心全意地对自己,因为只有天子,才是她后半生唯一的依仗。
皇帝承认,他的心思确实有些阴暗,但他不觉得这有何不妥。他是帝王,看上了一个女子,断没有放手的道理。更何况,他纳她为妃,给了她无尽的荣华富贵,独宠她一人,这已是极难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