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停了,葬兵渊的雾气却未散。陆渊肩头的布条裹得更紧,右臂结晶的裂痕在皮下隐隐游走,像有活物在啃噬骨头。他没再说话,只把九厄剑横在背后,剑柄压着脊梁,一步一震地往前走。
夜未央跟在他半步之后,红裙拂过枯草,无声无息。她的指尖微颤,七情丝在袖中自行扭动,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却又不敢明示。
走出三里,她忽然踉跄了一下,单膝触地。
陆渊脚步未停,却已回头,眼神冷得像霜打过的刀锋。
“不是说能撑三天?”他嗤笑,“这才多久。”
夜未央没抬头,嗓音压得极低:“不是伤……是它醒了。”
“它?”
她没答,只是抬起左手,掌心朝上。皮肤下浮起一道血纹,蜿蜒如蛇,顺着经脉往心口爬。那纹路猩红发烫,竟与血罗门修士所用的血煞功法如出一辙。
陆渊瞳孔一缩,一步跨到她身侧,右手按上她手腕。道痕观法催动,神识探入经脉,刚触到那血纹,一股反噬之力猛然炸开,识海如遭雷击,耳膜嗡鸣。
他闷哼一声,甩开手,右臂剑骨“咔”地裂开一道新痕。
“好家伙,还带反咬一口?”他抹了把鼻血,冷笑,“什么时候种下的?”
夜未央喘息着,抬眼看他:“你记不记得,雪原上那三人?我用七情丝缠过其中一人脖颈——就在他断气前,指尖划过我掌心。”
陆渊眯眼一想,记起来了。当时他正以剑骨硬接匕首,夜未央抽身近战,一缕红丝缠喉,干脆利落。可那瞬间,对方嘴角确有诡异笑意。
“阴险得能进话本子了。”他啐了一口,“拿命当饵,就为了给你种个引子?”
夜未央苦笑:“不是控制……是‘引’。他们在等一个时刻,等某道神魂破碎,便顺着这血纹,借我的身,重见天日。”
陆渊沉默片刻,忽然咧嘴:“行啊,等他们魂都飞了,再来抢房子?那我先给你把门焊死。”
他反手抽出九厄剑,剑未出鞘,剑骨已泛起微光。他一手按住夜未央肩头,剑尖轻点她掌心血纹,低喝:“吞了它。”
九厄剑在识海中震颤,剑脊裂纹张开,如口吞噬。可刚触到那血纹,剑身猛地一抖,竟将一丝血煞之力反推回陆渊体内!
“轰!”
灵力逆冲,陆渊右臂剑骨“噼啪”作响,血丝顺着结晶裂痕渗出,像有红虫在皮下爬行。
他踉跄后退,一掌撑地,冷汗顺着额角滑下。
“怪了。”他喘着粗气,“这剑啥都能吃,连玄冥心火都敢吞,怎么偏偏卡在这玩意儿上?”
夜未央盯着他手臂蔓延的血丝,声音发紧:“它不是不能吃……是不敢。这血纹里藏着‘借体重塑’的法则,九厄剑若强行吞噬,等于替你接下夺魂之劫——你扛得住一时,扛不住魂飞魄散的后患。”
陆渊抬眼,左眼银河纹路微闪,忽然抬手,一掌拍向自己天灵。
精血炸开,识海轰鸣。
“老东西!”他怒吼,“再不说话,老子现在就去跳崖,让你连宿主都没得换!”
识海深处,一道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如风过残碑:“非蛊,乃引——血为契,魂为饵,借体夺魂,不在身死,而在神沦。”
陆渊咬牙:“说人话。”
“他们不要你死。”那声音淡漠,“他们要你活着,清醒地被掏空,一寸寸,把魂交出去。等那人归来,你还是你,可里头装的,已是另一个东西。”
夜未央脸色煞白,七情秘典在怀中自动翻页,停在“夺舍篇”。她指尖抚过古篆,低语:“魂沦……原来不是夺舍,是温养。他们要把我炼成活棺,等主魂归来,再一口吞了我这具身子的灵与情。”
陆渊盯着她,忽然笑了:“那不正好?我刚炼了体,正愁没地方试火。”
他反手将九厄剑插进地面,剑骨纹路随呼吸明灭。他撕开右臂布条,结晶与血丝交织,像一截烧焦的铁链。
“心火能焚邪,你怕伤了七情本源?”他抬头,“行,我不用火。我用‘悖道’。”
夜未央皱眉:“你疯了?悖道之力反噬极强,稍有不慎,连你自己都会被撕碎!”
“撕碎?”他嗤笑,“我这身子早该碎八百回了。可你看,它不还活着?”
他猛然割开掌心,精血顺着剑脊流下,渗入裂纹。九厄剑震颤,剑骨泛起暗金光泽。
“你记不记得,这剑为啥叫‘九厄’?”他盯着血纹,“因为它专克不该存在的东西。天道不容的,它吞;规则外的,它吃;连玄冥心火那种‘不该燃’的火,它都敢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