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拍边缘勉强蹭到了球!球软绵绵地、几乎是垂直地弹跳起来,高度只勉强过网,然后无力地落向马克这边的台面……一个标准的、毫无威胁的“半高球”。
马克眼神一厉!机会!完美的终结机会!他身体瞬间启动,膝盖的刺痛被即将到来的完美零封的兴奋压下!他高高跃起,全身力量灌注于手臂,正手一记凝聚了所有骄傲和技巧的、教科书般的爆冲!他要让这最后一球,像炮弹一样将芬恩彻底钉死在失败的耻辱柱上!
球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像一道金色的审判之光,狠狠砸向芬恩反手位空档!
芬恩还保持着撑地摔倒的姿势,根本无力也无法回防。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颗球,带着马克全部的力量和傲慢,狠狠砸在台面上,然后远远地弹飞出去。
**11-4!马克零封获胜!**
马克落地,振臂高呼!青训队员们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和掌声,涌入场内将他围住。零封!完美的胜利!
芬恩趴倒在冰冷的、浑浊的锈水里,脸贴着水面,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疼痛。那只撑地的手掌,绷带散开,鲜血淋漓地浸泡在锈水中。他输了,零封。输得彻底。但他没有昏过去,也没有哭。他只是趴在那里,像一块被丢进铁锈洪流里的石头。
林峰踩着积水,大步走过去。他没有去扶芬恩,而是弯腰,从浑浊的水里,再次捞起了那颗之前掉落的、生着霉斑的三星球。球体冰冷湿滑。他走到芬恩身边,蹲下,将那颗球,轻轻放在芬恩染血的手边。
“起来。”林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芬恩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艰难地抬起头,脸上沾满了锈水和泥污,只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带着不屈的火焰。
林峰看着他,目光里没有失望,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肯定:“打得好。没丢球拍,没丢人。”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生锈的球砸在台面上,清晰无比,“**乒乓球的魂,就是站着打完最后一颗球。你,站住了。**”
施耐德也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有对马克胜利的欣慰,但更多是看向芬恩时无法掩饰的尊重和惋惜。他听到了林峰的话,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林,你说得对!这孩子…是块硬骨头!这种精神,千金难换!”
林峰站起身,目光扫过远处被簇拥着、脸上重新扬起高傲笑容的马克,又落回施耐德脸上,声音恢复了那种世界冠军俯瞰一切的冰冷:
“硬骨头?呵。”他嘴角勾起一丝没有温度的弧度,“施耐德,马克在你们德国队,是天才胚子,没错。”他的语气陡然转冷,像淬了冰的刀锋,“**但他那副骨头架子,拿到中国,就凭他那点傲气和对伤痛的矫情,连二队的地板都摸不到!只能蹲在场边,看别人怎么用血汗把锈铁磨成刀!**”
施耐德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他完全被林峰话里那巨大的信息量和冰冷的评价冲击到了。他忽略了林峰语气中的贬斥,只抓住了最关键的字眼,大脑飞速运转,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带着一种豁然开朗的、甚至是狂喜的光芒:
“二队?!Mark…只能进中国二队?!”施耐德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他猛地抓住林峰的手臂,眼神炽热,“林!你说真的?!中国的二队…就能磨掉他的傲气?就能让他…脱胎换骨?!”他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自动将林峰的贬低解读成了另一种可能,“好!太好了!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和协会教练组商量!送马克去中国!去你们的二队训练!三个月…不!半年!让他好好尝尝你们那里的‘锈水’是什么滋味!把他的骨头,重新炼过!”
施耐德兴奋地语无伦次,仿佛已经看到了马克在中国魔鬼训练中蜕变归来的样子。他用力拍了拍林峰的肩膀(林峰眉头微皱),转身就要去找人商量。
林峰看着施耐德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正挣扎着从锈水里爬起来的芬恩,少年染血的手紧紧攥着那颗冰冷的三星球。林峰的眼神深邃如寒潭。
“二队?”他低不可闻地嗤笑一声,像是对施耐德的误读,又像是对某种现实的冰冷嘲讽。他弯腰,一把将几乎脱力的芬恩架了起来。
“走。”林峰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架着芬恩,再次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过冰冷浑浊的锈水,走向大门外那惨白却刺眼的晨光。
身后,是马克被众人簇拥的胜利喧嚣,是施耐德激动打电话的声音,还有积水中那颗静静沉没的、带着周子轩血指印霉斑的、未被捡起的另一颗生锈三星球。新的一天彻底开始了,带着误解、算计、冰冷的评价,和一个被架走的、攥紧了染血锈球的沉默少年。乒乓球的轨迹,正滑向一个谁也预料不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