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于闹市的家出乎意料安静。
周围邻居仿佛早早入睡,除了零星几盏灯,窗外白墙隐入靛青。
刺啦一声,是有人拉开了啤酒罐。
手心被凉意侵袭,带着气泡嘶嘶涌出的绵密声音。
两人一人拎一罐,碰杯。
温凝一声不吭仰头喝完。砰一下,她捏扁易拉罐敲在桌面上。
谢之屿无声挑眉,悠哉悠哉喝了口自己的。
“你养鱼啊?”温凝皱眉问。
他的语调和他的动作一样散漫:“谁规定碰了杯就要干完的?”
温凝一时语塞。
谢之屿却气定神闲:“我这没这个规矩。”
“那我岂不是亏了?”温凝向来不是吃亏的性格,在酒桌上亦是。她倏然按住他的手,目光灼灼,“别耍赖。”
女人掌心细腻,与他这样覆着薄茧的手不同。明明没什么力气,谢之屿还是顺着她的动作提起易拉罐,送到嘴边。
他仰头喝尽,喉结长长地滚了一下。
第一杯干完,某种意义上两人成了打发漫漫长夜的酒友。不知是不是刚才喝下的啤酒开始生效,温凝安静坐了一会儿,升起倾诉欲。
“你有喜欢的人吗?”她问。
谢之屿去起第二罐的手微顿:“没有。”
温凝抬起屁股凑过去,盯住他眼睛:“怎么可能?我不信。”
刺拉——
泡沫溅到了手背上。
谢之屿不动声色从她的审视里逃脱出来,欺身去抽茶几上的纸:“不信还问?”
“那我换个问法。”温凝说,“有感觉的人,有吗?”
“不知道。”
他的答案太敷衍。
温凝一屁股坐回去,像失去了兴趣:“酒不喝完,话也不好好说。谢之屿,你可真没意思。”
“那什么样的人有意思?”谢之屿擦了擦手背话锋一转,“老古板?”
“……”
被人抓住死穴果然是世界上最讨厌的事。他可以随时都拿出来戳她一下,而她没有防备手段。
温凝情绪瞬间低落下来:“像你这种没喜欢过别人的人是不会懂的。”
的确不懂。
谢之屿搭着沙发,半是讽刺半是妥协:“小姐,我忙着活命啊。没有时间学你风花雪月。”
温凝猛地抬眼:“别阴阳怪气。”
他笑,而后做了个投降姿势。
第二罐啤酒入喉,冰凉又苦涩的小麦味挤满胸腔。温凝将脸埋入臂弯,声音闷闷的:“我今天不开心。”
不开心像一个魔咒,一旦有人说出,就会让所有波及到的人一起沉闷。
谢之屿敛起笑,明知道答案,还是故意道:“因为讨厌等人?”
“不是。”
“因为浪费了你一下午的时间。”
“不是。”
“那就是因为菜不合胃口。”
埋在臂弯里的脑袋动了动,长发从肩上铺泄下来,她没有嫌弃他鸡同鸭讲,而是自顾自往下小声说:“因为每次在他面前我都不会好好讲话。”
她搬起那块压在自己心口的石头砸了过来,一下砸进另一人的胸腔。
谢之屿面无表情:“说来听听,你讲什么了?”
她抬头,眼眶润得像在历经回南天:“讲了你也不懂呀……”
不知是不是酒的缘故,她讲话拖了个尾音,又绵又长,柳絮吹进风里,芦花落进池塘,春雨也消融了雪地。
谢之屿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他说:“我可以懂。”
“你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