斧头,因为多日的磨砺也银光闪闪。
斧头、月光、心里的仇恨相映成辉,渴望着共同唱一首歌,讲一个故事。
那把利斧举过膝盖,举过小腹,举过眉毛,就要举过头顶。
他忽然感到斧头的沉重,重得像一座山,他竟无法将它举过头顶。
月光在斧刃上流转,像一条银色的蛇。
他的手臂肌肉绷紧,青筋暴起。
这一斧下去,所有的仇恨都会了结,可是他的手停在半空中。
周贵今的鼾声突然停了。
郝全浑身一僵,斧头差点脱手。
但周贵今只是翻了个身,继续沉睡。
月光洒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银线。
郝全站在那道银线上,感觉自己被劈成了两半。
一半在叫嚣着复仇,另一半却在颤抖。
就在这时,周贵今突然咳嗽起来。
郝全僵在原地,心跳如鼓。
杀了他,我就要去坐牢,那样载芳怎么办?我怎么办?
郝全从里退了出来,又从那根绳子系上屋顶,将打开的天窗轻轻复原。
一只狗在不远处对着屋顶吠叫。
他回到家中,黄载芳等着他。
她没有看别处,只看了看他的斧头,斧头上没有血。
“你没有杀死他?”
“载芳,我们就要结婚了,可为这个人我们去杀一个人,值吗?”
“不是什么值不值的事情,先不考虑值不值,先问自己敢不敢?”
“载芳,再等一等,如果他还欺负你,我一定去杀了他,有这把斧头,杀个人就像杀一只鸡。”
过了两天,周贵今果然又来纠缠载芳。
“你那个小木匠这几天不见了,是到邻村干活儿去了吧?正好你借这个空档,到我家里来陪一陪我。”
“村里人来人往,我怎么能进你家门?”黄载芳说。
“你随我去黄金公司值班,你若陪我一夜,我就彻底放过你。”
当天,黄载芳悄悄将郝全唤了回来。
“杀了他,今晚我与他一起住进鬼奶子窝,我们一起在那里杀了他。”黄载芳露出不容置疑的神情。
“我知道在村里做你不敢,你怕惊动一村的人,可要是在鬼奶子窝呢,你若不怕鬼,就在那里杀个人。”
“怕,我怕。”郝全说。
“你怕人还是怕鬼?”
“人也怕,鬼也怕。”
“你要是真在乎我,今晚就去杀了他。“黄载芳突然抓住郝全的手,指甲深深掐进他的肉里,“用斧头,砍死他。“
郝全猛地抽回手:“你疯了吗?杀人是要偿命的!“
“偿命就偿命!“黄载芳歇斯底里地喊起来。“我宁愿你去死,也不要你当缩头乌龟!“
郝全站起来,后退了两步。
月光从窗户照进来,黄载芳的脸在阴影里扭曲变形。
她咬着嘴唇,眼泪又涌了出来:“要是刘闪还活着,他一定会替我报仇的……“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她的话。
她的头偏向一边,脸上迅速浮现出一个鲜红的掌印。
郝全的手还停在半空中,微微发抖。
“你打我?“黄载芳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你不敢打周贵今,倒是敢打我?“
“你个怂人,你不敢,你不敢我敢,我今夜带把刀陪他,我在那里杀死他,我杀个人给你看。”黄载芳说。
“不,载芳,不要这样。”
郝全的眼睛红了。他转身走向墙角,那里靠着一把斧头,他一把抓起斧头,转身就往外走。
“你去哪?“黄载芳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郝全没有回答。
斧头在他手里闪着冷光,每一步都走得那么重,仿佛要把地面踩出坑来。
郝全握紧了斧头,斧柄上的木刺扎进手心,他却感觉不到疼,耳边回响着黄载芳的话:“要是刘闪还活着...“
“我去。”他恶狠狠地说。
“我也去。”
“不要急,我们合计一下,一定要将事情做得滴水不漏。”
她说:“你不要怕,我们里应外合,会让事情做得滴水不漏。”
于是载芳家里的烟囱冒起浓浓的烟,屋里有了羊肉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