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捧着一卷书,秦霁进来后,将那页折角放了下来,望着她。
秦霁亦刚刚洗沐完,长发只松松在脑后挽了一个髻。她没忘记自己答应的话,新添一盏灯,稳在榻边灯架,在陆迢身侧坐下来。
鼻尖闻到清冽的淡淡薄荷香,混杂了其余草木的气息,秦霁微微一怔。
这香气有些熟悉。
只是熟悉而已,她没想起来,这是自己亲手调过的汤料配方,曾花了一个上晌做出来,最后送给了某人。
思绪被扰乱了小会儿,秦霁定住视线,陆迢的燎伤在右胸,他的寝衣便也只脱了一半,左胸依旧捂地严严实实。
秦霁取下他右胸缠着的纱布后,望了一眼空空荡荡的桌子,“药放在哪儿?”
陆迢忘了拿来,“落在书房的书架上,青瓷扁口的瓶子,摆在第三格最里。”
书房向来都是放着要紧东西的地方,他不提,秦霁定然避嫌不去,可他若自己去了,怎知回来秦霁还肯不肯帮他上药?
他接着道:“我换衣不便,劳你多跑一趟。”
秦霁端起一盏灯,出了门。陆迢在白鹭园的书房,她还没来过,走进去,里面规整干净,只是乍看去都是黑漆贵木打的物件,瞧着冷沉了些。
往里走了两步,便在屏风后看见了他说的书架。俯身在第三格一排的瓶瓶罐罐中找出青色扁口的瓷瓶。
再站起时,书架角落露出的一方木匣吸引了她的注意,木匣前摆放的厚厚一册《苦斋记》未能摆好,是以秦霁有机会发现它。
再一眼,秦霁认出了它。这是她当初从计划逃出榴园前,在寺庙抄写经文,存放用的木匣。
她不爱窥视别人的秘密,只这是她的东西,秦霁觉得自己应该看看。
坐在陆迢的案前,打开这方木匣后,里面的字猝然映入眼帘,秦霁指腹搭在盖上,怔了良久。
里面放的是一封封信笺,每一封最上,都写着同样的字:
爱妻声声亲启
写信的时间亦落在信封,是她离开的这三年,这样的信笺有满满一匣。
陆迢在房内等了许久,迟迟未听到秦霁的脚步声,横生出许多担忧,踩履下榻。
才至门口,便见书房那头,一抹纤柔的人影提灯而出。
秦霁进到正房,陆迢坐回榻边。她垂眸给他上药,抿着唇瓣,与先前一样不爱和他说话。
然而陆迢仍是觉得,她回来后,有些不同。
秦霁上药时的动作很是小心,一手拿着玉棒,沾过药粉后在伤处轻滚。烛光照映在两人身侧,乌发半挽的姑娘螓首微垂,一双乌瞳认真盯着男人胸前的伤处。
一缕发丝从她鬓边滑落,愈发衬出烛光下一张莹白柔美的侧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