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出熙攘的街道,一路未停,辚辚之声径奔城门而去。
京郊城外。
一辆不甚起眼的马车也在往城门处赶。
听得车厢内一阵阵的咳嗽,扶青松了松缰绳,“老爷,京城就快到了,咱们是否停下来歇会儿?”
老爷流放时积了不少弊病,从甘州到京城的路不短,一路颠簸过来,不好再加重了他。
车厢内坐着的男子已过不惑之年,两鬓超出这个年纪该有的霜白,身材削瘦,穿的衣裳这两年总是要宽出一截。
南边细细的雨这几年在他脸上添下不少褶皱,腰板依旧是直直地挺着,闻言摇头,“无妨,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天将晚,城门终于出现在视野当中。
眼下是初秋,非节非年,城门口在这个时辰已经没有多少进出的百姓。
扶青看着停在前面那辆与周遭格外荒僻景色格外不融的华盖马车,皱眉道:“老爷,好像有人在等您。”
老爷与小姐不同,照老爷的人缘,能特意等他回京的,十有十一是想找事。
秦甫之撩开车帘,那头的人已经下了马车,一身月白弹墨鹤纹直裰穿在他身上,夕阳下显出几分读书人特有的斯文优雅的气质出来。
乍眼看去,是个金相玉质的年轻人。
两道视线一相遇,他颀长的身子便微微弯下,极为正式地行了一个晚辈礼。
秦甫之远远看着这个年轻人,高鼻深目,五官英朗——
他不认识。
不过在这个时候,能来找自己的人,却也好猜。
马车在城门外停下,对上迎到面前的青年男子,秦甫之颔首,“陆侍郎。”
语气疏离,只有一点儿几近于无的客套。
他并非居傲,而是这几日腰脊旧疾复发,行不了礼,却又惫于解释。
陆迢识趣止步,依旧是谦恭的态度,“秦大人,下官奉圣意,特与您请教乌台案的详细事宜。”
前年年初,秦甫之牵涉的那桩火器案由刑部推翻重判。
因发现新的证据,且藉此找出了真正的罪魁,他的罪名也由贪污改成督办不力,由流放变为贬职,在甘州派了一年公务。
月前因御史台另一御史贪污渎职,牵连众多,今上勃然大怒。重召秦甫之回京,暂任御史之职,彻查此案。
此案便是乌台案。
这桩案子能查者众,原是交给刑部在管,后来左弯右拐,七转八绕,倒落在了秦甫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