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本朝私亲妨祭的旧例,皇长孙此时应主动上表,请求以闭门不出的方式服丧三月,期间不得外出嬉游,更不能见外人。
如此一来,皇长孙就被顺理成章软禁在了宫中,至少三个月不见任何人,且谁都挑不出毛病。
怀贤嘟囔道:“宫正司查案的本事倒是真不行。”
皇长孙之所以认为生母死在宫外,对太子妃怀恨在心,是受乳母挑唆蒙骗。那乳母被宫正司拿住,诸番刑罚轮番施为,终于吐口。
宫正司沿着乳母交代出的线索,查到了尚宫局一位女官。女官交代,说她的妹妹入东宫为婢,曾在赵良娣身边当差,却因姿容出众,赵良娣疑心她意欲献媚太子,找借口打杀了。
裴含绎一哂:“错了,这恰恰证明宫正司查案的本事极好。”
——一起案子查到最后,案情真相与公诸与众的内容相同与否,往往只由圣意裁决。
怀贤犹自不甘:“可是皇帝竟不惩处吗?”
背后那人在皇长孙这步棋上确实布得好,想使皇长孙与东宫离心。裴含绎则借力打力,又往燃起的火苗中泼了一桶热油,直接烧破了所有的筹谋,才有今日的局面。
裴含绎摇头道:“皇帝真下定决心处置一个人时,反而要不疾不徐、谨慎行事。若皇帝立刻申饬敲打,那必然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但倘若只做不知,那才是预备釜底抽薪、不留余地。”
他淡淡一哂:“要坐稳东宫这个位子,其实无非是静观其变四字。”
话音落下,他又翻过一页册子,眉梢忽然轻轻扬起。
他并不抬头,指节轻轻敲着其中一行字,只问:“核实过没有?”
怀贤立刻低首去看,发现那是柳秋的出身来历:“大面上能查到的消息都在这里,细枝末节还在核实。”
裴含绎沉吟道:“仔细挖,出京查、去维州查,柳秋的身份有很大水分。”
怀贤领命。
裴含绎思忖再三,又补充一句:“切忌急躁,宁可查不出,不要打草惊蛇。”
他凭着直觉认为柳秋的履历有造假之处,却不会认为旁人都是傻子。皇帝必然命人查过她的履历,才敢放心任命她接任宫正。
皇帝没有查出来的秘密,必然埋藏极深,稍有不慎便可能会波及自身。
说完,他一手支颐,合眸片刻,又睁开眼:“三日后就要随驾离宫,今日下雪,猎场只会更冷。派个人去知会一声王良媛,让她随行照料和雅县主,带齐冬衣。”
冬狩天寒,二公子景桥太小,断然经不起路途颠簸寒冷,故而谢良媛与二公子都留在东宫,倒是和雅略大些,皇帝又颇喜欢这个皇孙女,特意下旨要和雅随行。
裴含绎认真思考,确认东宫上下安排妥当,又问:“含章宫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