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转瞬便过。
天气转冷, 冬日凛冽的寒风吹遍皇城三殿六宫时,崇德二十一年秋季的风波终于迎来了尾声。
东宫禁令只持续了大约半月, 太子妃的禁足早已解除。东宫失去的宫权想必以另一种形势得到了些许补偿,但同时秦王齐王趁势而起,原本被削减的势力得以回升,就连三王中年纪最末的楚王也接连受赐加封,煊赫风光不必多言。
裴俊乱党一事,随着几位朝臣陆续下狱, 最终指向穆宗时重臣、太傅温诲。随着温诲处死、温家满门抄斩,女眷流放,这起案子像一页沾染墨迹的废纸,轻飘飘地揭过了。
或许是冬日来临, 年末将至,秉持着安稳过年的想法;又或者是为多灾多难的崇德二十一年收束一个尚算好看的结尾, 皇帝开始频繁降下恩旨, 诸如开仓赈济、赦免囚犯, 又加封后宫, 厚赐儿女。
身为世人皆知的皇帝爱女, 景涟拿到的当然是最大一份赏赐, 足以令任何人为之侧目。
但这份过人的荣耀似乎并不能让景涟快活起来, 因为她已经病了数日。
负责景涟脉案的太医已经习惯每日上值先去含章宫请脉, 调整药方, 在太子妃的眼皮底下将汤药备下——天可怜见,这本该是三等小宫女都能做好的差事,如今却要从六品太医亲手为之。
太医原本不算丰茂的头皮上, 如今显得越发空荡。
裴含绎坐在榻边,看着景涟端起汤药, 一滴不剩的浇给了窗边早已夭亡的那盆小花。
“这到底是什么草。”裴含绎说,“没死的时候也和死了差不多。”
景涟说:“不知道。”
她埋头专心致志浇完花,信手将药碗放在桌上,朝着床边走来。
室内暖意融融,景涟穿的单薄,更显得她肩背削薄,面容清减,娇艳如芙蓉般的俏脸此刻也显得苍白。
裴含绎叹了口气。
“你这样不是办法。”裴含绎温声劝她,“长久称病,圣上岂会不知。何况适逢年末,你连郑王府、楚王府的人都不肯见,也令人心忧。”
景涟坐回榻上。
她并不冷,却还是习惯性地裹上雪白毛毯,连下半张脸都一并遮住,声音有些含糊。
“我不想在京里过年了。”
裴含绎一怔,眉心微皱,很快又舒展开来,温声道:“怎么了?”
景涟目光垂落,似乎正在研究裙摆上的花色:“没意思。”
她喜欢和太子妃说话,若是换做旁人,一惊之下必然立刻开始规劝安抚,未婚的公主当然要在京中过年,否则还能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