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姓周,小字逐月, 曾为宫正司正七品典正,崇德九年被遣出宫。”
正七品女官, 亦是六局一司中有名有姓的人物。
景涟问:“为何?”
周逐月苦笑一声:“崇德九年赵修媛小产一案,事涉赵修媛与林充容两位贵主,宫正司查办不力,自然要有人承担责任,妾身因此获罪。”
赵修媛与林充容,景涟一个都不记得。
宫中美人数不胜数,像是御花园里的花朵,没有人会去数今日开了几朵,明日又谢了几朵。如果不能待在枝头,就会无声无息地顺水飘去,连一丁点水花都激不起。
纵然时间紧迫,但周逐月既然能到景涟面前,必然已经经过反复调查。
景涟不再多问,单刀直入道:“我要知道元章贵妃旧事。”
周逐月沉吟片刻:“贵人的手下找到妾身时,问的是何昭媛身边宫女的事。妾身自穆宗年间入宫,元章贵妃崇德元年以后便不大见人,妾身对元章贵妃旧事所知其实不多,唯有贵妃薨逝后,一些杂事由宫正司收尾,妾身略知一二,何昭媛身边宫女,亦是那时经由妾身的手处置。”
景涟精神一振。
周逐月反而在这时卖了个关子:“妾身斗胆,待说完后,请贵人践行诺言。”
景涟按捺住心底焦急,尽量平静道:“路引也好,银子也好,都不会少了你的。”
周逐月得到承诺,开始讲述旧事。
“元章贵妃薨逝那一夜,宫正司奉命带上人手去扶云殿。那时妾身还不知道要干什么,带着人过去,就听到李公公出来传旨,要赐死扶云殿上下宫人,为贵妃娘娘殉葬。”
“这是很损阴德的事,扶云殿内外哭声震天,有宫人惊惶之下想要逃跑,都被扶云殿外守着的太监抓了回来,一一按倒捆上。毒酒端过来,硬生生灌下去,血吐得满地都是。哭声叫声,喊爹娘的、切齿痛骂的、指天诅咒的、胡言乱语的都有。”
景涟蹙眉。
果然,只听周逐月继续道:“赐死一事并不由宫正司动手,妾身只看着就觉得心惊肉跳,不敢近前,又很是奇怪——宫人殉死,大多是带出去赐死,哪里有就地按在宫里活生生毒杀的呢?直到那些宫人都没了气,又有两个大宫女从殿内走出来,定睛一看,原来是贵妃身边的贴身女官,她们站在殿外气定神闲看了片刻,跟着李公公走了。”
景涟的心突然剧烈跳动起来。
不对。她想,她过去听到的说法,母亲身边的女官忠心无二,当场殉主了。
“她们没有死?”
周逐月摇头:“妾身所知仅有当夜所见,至少当夜没有。往后妾身再也没有见过她们,是死是活都说不好,不过那时她们一定是活着的。”
“那些宫人尽数断气之后,宫正便带着亲信亲自入殿,司正、典正等都不准入内,只能在外围警戒。过了半个时辰,宫正才又带着人出来,每人手上都捧着一些托盘箱子之类的物品,也不知道到底装着什么,那些东西都被送去了福宁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