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局的公告像一层沉重的铁幕,强行盖住了全球范围的恐慌。“幻想能力波动性减弱”、“请保持冷静,配合灵网监测”——冰冷的官方辞藻在屏幕上滚动,试图将这场剧变粉饰成自然现象。街道上,那些昨日还能指尖跃动微光的“幻想家”们,如今面如死灰,徒劳地集中精神,掌心却连一丝火星也无法点燃。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被阉割后的死寂和茫然。
陆离拉紧夹克领口,快步穿过楼下失魂落魄的人群。管理局的说辞,他半个字都不信。能力的消失不是“减弱”,更像是被某种力量硬生生掐断了源头。回到那间窗帘紧闭、杂物堆积的狭小公寓,他反手锁上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他需要验证一个冰冷的猜想。
窗台积着薄灰。他伸出右手食指,用力按在粗糙的木纹上。指尖传来微凉的颗粒感。他闭上眼,摒弃所有关于“火”或“水”的幻想,精神高度凝聚于那一点微小的尘粒。大脑深处,那堵坚固的认知壁垒——“物质无法凭空消失”——依然森严耸立,但壁垒的缝隙间,一股源自绝望与否定的冰冷意念艰难滋生。
“不存在。”
精神像被瞬间抽空一截,带来短暂的眩晕与刺痛。指尖的触感突兀消失。他猛地睁眼。
窗台上,以他指尖按压处为中心,一个针尖大小的、绝对干净的圆形空白赫然出现!周围的灰尘纹丝未动,唯有那一点尘埃,被彻底抹除,露出了下方陈旧的木质本色。没有黑光,没有涟漪,只有最纯粹的“无”。
陆离的心脏骤然收紧,不是因为力量尚存,而是因为这力量啃噬的方向——它不再作用于虚幻的幻想造物,而是指向了现实存在的基石!虽然微小,消耗巨大,但这变化本身便令人毛骨悚然。他的“否定”,在能力真空期,竟开始侵蚀现实本身。
手机尖锐的震动撕裂了房间的死寂。是老六张飞宇,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发现宝藏般的亢奋和惊悸:“离哥!开门!快!有东西!”
门刚开一条缝,老六便泥鳅般挤入,反手撞上门锁。他脸上没了平日的跳脱,鼻尖沁汗,将一个用旧报纸层层包裹、巴掌大小的物件塞进陆离手里。
“老家祠堂翻修,地基里刨出来的破烂!差点当废铜扔了!”老六喘着粗气,眼神发亮,“刚才我拿它垫泡面碗……烫手!而且脑子里那些游戏建模的鬼点子,跟炸了锅似的往外蹦!这玩意儿邪门!”
陆离皱着眉,一层层剥开油腻的报纸。一块不规则的青铜残片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厚重的绿锈和干涸的泥土覆盖着表面,断裂的边沿露出暗沉金属,隐约有极其古拙、难以辨识的纹路在锈层下蜿蜒。
就在陆离指尖触碰到冰冷青铜的瞬间——
嗡!
一股尖锐到刺穿骨髓的冰冷震颤,猛地从残片内部爆发,沿着手指狠狠扎进陆离的身体!他闷哼一声,右手如遭电击般剧烈痉挛,差点将残片甩脱。掌心那道被混混指甲刺破的旧伤口,传来撕裂般的灼痛,仿佛有冰冷的火焰在血肉深处燃烧!
更诡异的是,他体内那点微弱的“湮灭”之力,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不受控制地荡漾开一圈无形的波动!窗台上,刚才被抹除灰尘的小点附近,几粒微尘诡异地跳动了一下,随即陷入一种绝对的、时间停滞般的“静止”!
“嘶——!”陆离倒抽冷气,死死攥住颤抖的手腕,额角青筋暴起。那青铜残片不再冰冷,反而像一块苏醒的、散发着古老沉重气息的活炭,与他体内源于否定的冰冷力量产生了激烈、痛苦到极点的碰撞与……拉扯。
“离哥!你的手!”老六惊恐地指向陆离掌心。旧伤疤周围,皮肤下竟隐隐浮现出几缕极淡、极不祥的暗紫色脉络,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
陆离强忍剧痛和眩晕,将残片重重放在桌上,用报纸远远盖住。那钻心的刺痛和诡异的拉扯感才如潮水般缓缓退却,留下虚脱般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惊悸。他盯着掌心,那抹暗紫正迅速隐没,但残留的冰冷触感挥之不去。
“这到底是什么?”陆离声音沙哑干涩。
“不知道!但它…它肯定和那十秒幻彩有关!”老六心有余悸地瞥着报纸团,“拿着它,脑子里的灵感根本停不下来!离哥,你刚才……”
“它有反应…剧烈的排斥反应。”陆离打断他,脸色凝重如铁。这破铜烂铁能刺激老六的思维活跃,却对自己的“否定”之力产生如此痛苦的对抗。这矛盾的钥匙,或许能打开新世界的门。他看向桌上那团盖着青铜片的报纸,眼神变得锐利。
时间在沉闷的等待中粘稠地流淌。窗外的天色愈发阴沉,远处传来灵网无人机低沉的、令人烦躁的蜂鸣巡逻声。老六坐立不安,几次欲言又止。公寓里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和老旧电脑风扇的嗡鸣。
“离哥,怎么说?”老六紧张地问。